第34章 第 34 章

智慧之城的城主从来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这一任城主叫做诺顿·伊凡,是个和善的中年人。伊恩很容易就见到他了。

“不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客套上”大约是智慧之城的特色。简单的寒暄之后,伊凡城主就问起伊恩的来意。

不愧是智慧之城的城主。伊恩拿出他的计划书,看见封面上那“老年互助会”几个大字,伊凡城主就明白他的目的了。随着伊恩的陈情,这位富态的城主面上露出一抹惭愧。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一直以来是我们疏忽了。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一个难题。您有什么建议呢?”

之前阿卡莎已经说过,智慧之城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回避他提出的问题,拒绝他的计划。当一切发生在他面前,伊恩还是忍不住惊讶。伊恩心中的计划并不比计划书上的更多。他空有一腔热情,揣着一脑袋硬灌进去的执政理论,实践经验为零。被问到具体建议,他为难了。

整日伺候着一群脾气古怪的法师,伊凡城主察言观色的本事惊人。他看出了伊恩的为难。他微微一笑,道:“或许我们可以稍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在执行这个伟大的计划之前,让我们先把相关人员配置齐全。”

听了这话,伊恩心中咯噔一下。这种话他不陌生。这是上位者夺权的征兆,政客最常见的手段。他们通过安插人手,把真正劳心劳力的人架空,或者直接将全部功劳夺走,再把整件事弄得面目全非。作为光明教廷的圣子,伊恩无需贪恋智慧之城的权柄。他只是担心,这个为了老人温馨愉快晚年生活组建的组织,失去温暖的温度,彻底变了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伊恩仿佛看见霍尔女士似笑非笑的脸,听见她拿捏着腔调嘲笑自己:“真是有趣,来自圣城的圣职者本该是最娴熟的政客,你却对此深恶痛绝,小人物伊恩~还是说,科林的遭遇令你对智慧之城心怀成见?”她似乎又说,“别担心,这里可是智慧之城!”然后,他发现,没有讥笑,没有安抚,没有美艳的霍尔女士,只有伊凡城主和善的笑脸。

心底浮起一丝自嘲的情绪,然后,伊恩惊恐的发现,自己只是走神儿了一瞬,伊凡城主已经敲定了负责人选。

计划是伊恩提出的,荣誉属于他。总负责人是来自圣城的圣子。书记官安东尼·伊凡作为他的副手,胁从调度各方资源。毫无疑问,比起人生地不熟的圣子,这位书记官才是大权独揽的那个。

这个安东尼·伊凡不只是城主府的书记官,也是伊凡城主的侄子。智慧之城的城主有任期,到期卸任,不连任,不世袭。想要成为城主,要有能力,有人脉,得到法师们的认可,还得有拿得出手的功绩。让自家的后辈参与必然得到赞扬的工程,城主也就这点儿假公济私的权力了。

伊凡城主将法塔区以东的一块土地划给老年互助会。那里毗邻商业区,十分方便。同时,他还在居住区和商业区交界处选了一处院落,作为老年互助会的办事处。至于专项拨款,那要等伊恩和安东尼做好计划,做出预算后再批复。

直到离开城主府,伊恩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就像阿卡莎说的,这不是个小计划,伊凡城主竟好像连思考都不需要,就直接施行了。

出了城主府,安东尼与伊恩同行。他们要去查看划给老年互助会的土地。安东尼有幸看见了伊恩梦游般的表情。

“您还有什么疑问吗?”安东尼停下脚步,身姿笔挺,直视伊恩,彬彬有礼的问道。

伊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以圣职者专业的圣洁微笑掩饰尴尬,伊恩说:“智慧之城的行政系统迅捷的令人惊叹。”无论是城主的决断,还是办事人员惊人的行动力,都是绝无仅有的。

安东尼同样是微笑的。他骄傲的说:“当然,这里可是智慧之城!”

伊恩无意义的勾着唇角。他觉得,“这里可是智慧之城”这句话有毒。所有难以解释的、不符合常理的,都可以用这句话诠释。似乎,在这里,在智慧之城,它就是真理。但是,智慧之城只是一座城,一座包庇渎神论著的城,一座造就科林一生悲剧的城,一座令莉莎这样的小法师卑微的城,一座无视像哈瑞斯这样的老人的需求的城。可是,霍尔女士、伊凡城主、伊凡书记官,他们都在为这座空负盛名的城市骄傲着。

伊凡城主拨给老年互助会的地方很宽敞。它能用来做什么呢?

伊恩不得不承认,不论伊凡城主把他的侄子派过来怀有怎样的目的,这位精明干练的书记官的存在是十分必要的。伊恩不懂得建筑,不会做预算,不知道怎么招募人手。或许他能做宣传。毕竟,他是教廷的圣子。他被教导过如何传教。这一切,安东尼可以轻松把握。

“城主府存有智慧之城和边地区的地图。不过,我建议最好重新测量。我恰好认识几位建筑设计师,如果您没有特殊要求,按照智慧之城的一贯风格,我们可以在半个月内完成前期工作。在此期间,我们可以联系材料供应商,以及施工队。感谢魔法,工期不会很长……”

安东尼有个神奇的小本子,巴掌大小,平时装在口袋里,没什么存在感。只要翻开那个小本子,安东尼能解决一切令伊恩为难的问题。此刻,他低头翻着他的小本子,嘴上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看起来他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问题,汇报与询问只是走个过场。

“啪”的一声合上本子安东尼抬头,看向伊恩,彬彬有礼的问道:“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伊恩觉得,他大概错过了什么。他只是给城主送了一份空泛的计划书,跟着书记官查看了土地,怎么就和施工队扯上了关系?

“对不起,我们要对这片土地做什么?”伊恩不确定的说。

“建筑。我们将要建造老年活动中心,包括但不限于图书馆、餐厅、聊天室、医馆和购物区。当然,还有居住区,供某些无家可归、行动不便的老人临时或长期居住。我认为我们应该雇佣车队,方便交通。”安东尼停顿了一下,“或许我们可以建造一座教堂,光辉之主的荣光能够抚平灵魂的疲惫。”说着,他拿出了他的小本子,飞快的记录着。

伊恩被这完美的计划惊呆了。他磕磕绊绊的说:“这才不到半天……呃,我的意思是,就按你说的办吧。”

安东尼矜持的勾起唇角,说:“我的荣幸,先生。”

有安东尼带来的惊吓在前,伊恩把他的计划,或者说安东尼的计划,告诉他的老朋友们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种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心情。

哈瑞斯和安格斯对这个计划很感兴趣,并且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哈瑞斯一手托着下巴,说:“我们可以单独划分几个区域,集中建造某个地区风格的建筑,让远离家乡的人们回味家乡的风貌。还可以模仿当地的气候,种植特有的植物,魔法可以做到这个。是的,还有餐馆,售卖当地的食物。”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是的!食物!我可以自己开餐馆!”安格斯兴奋的说。

——这个就不必了。

劳动间歇来蹭饭的罗里对此不感兴趣。他恹恹的说:“伊凡?是的,万能管家伊凡,能够满足法师老爷所有的异想天开的要求。你的计划一定能完成得有声有色。加油!”本来,他的活动范围就受到限制。科林这么一折腾,罗里只能在分配给他的房子附近活动。属于老年互助会的土地离他太远了。他觉得这事儿和他没关系。

伊恩沉默了一瞬,郑重的说:“我会为你争取应得的权利。我们不会扔下你。”

罗里翻了个白眼,对此不抱希望。

——这确实是个难题。

老洛克不是很热情。他颤颤巍巍戴上老花镜,盯着地图瞧了半天,说:“太远了,我恐怕找不到路……不,我不会离开我的房子!新房子再好,没有席拉的气息!”

——雇佣车队确实很有必要。

巴伦的热情与其他人不同。他搓着双手,带着市侩的猥琐,说:“我可以投资入股吗?我觉得这是笔大买卖。智慧之城的财政没几个钱,大头都给法师了。你们早晚得找人合作。我们也是老交情了,让我抢先占个好位置吧。”

——这个得去问安东尼。

还有对此完全不感兴趣的。

雪丽腼腆一笑,说:“我只想和巴伦过几天安生日子,不想掺和乱七八糟的事。不过,既然巴伦感兴趣,或许我可以在那边开个花店。”

——为什么突然想要玩火?!

本来,伊恩觉得,安东尼的计划是完美的。他的朋友们随口说了两句之后,他意识到,原来这个计划还有那么多漏洞。

第二天早上,安东尼和伊恩碰头。安东尼调出了那块土地和周边地区的地图,进一步测量正在火热进行中。他们要和几位设计师见面,谈一谈他们的初步构想。

伊恩说出了朋友们的意见,希望能把这些意见加入计划中。

安东尼想了想,小幅度点了点头,说:“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请原谅我的疏忽。我确实不了解老年人的需求。或许在约见设计师之前,我们可以进行一次社会调查。”说完,安东尼掏出他的小本子,飞快的记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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