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间,假装从没出去过。
伊恩礼貌的拒绝了汤姆关于是否需要提供午餐的问题,和两位女士一同走上了楼梯。分别之前,他提醒两位女士,要小心刀疤壮汉和瘦子。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卡莎是最让人担心的。幽灵女士虽然武力值很高,但谁知道那两个家伙有没有让人防不胜防的龌龊手段。出门在外,女士总是更容易吃亏。
幽灵女士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阿卡莎微笑着表达了谢意。
晚餐由汤姆提供。和简陋的早餐相比,晚餐竟意外的不错。那块牛排的火候比女神之眸还好,酱汁也棒极了。对此,精明的生意人的解释是,早餐免费,晚餐收钱。好吧好吧,金钱的力量是万能的。至于能不能以付费的方式获得优质的早餐——抱歉,早餐免费是旅店的传统。
全新的一天,从惨叫开始。
伊恩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梦中满是吼叫、尖叫、惨叫,各种非人的叫唤。伊恩头疼的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叫喊的声音就在耳边回响,耳朵都要聋了。
等等,不对!是真的有惨叫!
伊恩慌忙披上外衣,双脚往鞋子里一伸,也不管鞋带系没系,后跟提没提上,就一边扣着衣扣,一边急急忙忙下了楼。
一个身形算不得魁梧的男人大头朝下,漂浮在半空中,垂落的衣襟挡住了他的脸,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听他中气十足,叫的跟杀猪一样,大约是性命无忧。他的双臂以十分夸张的姿势扭曲,手指头更是扭转得反人类。
莉莎依旧披着斗篷,兜帽已经放下。她神色冰冷,右手拿着叉子,左手对着惨叫的男人,悠悠然变换手势,显然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的杰作。
魁梧的刀疤汉子盯着惨叫的男人,双手握得紧紧的,脸色变了又变。伊恩意识到,那个惨叫的倒霉蛋,就是昨天和刀疤汉子一起的瘦子。
幽灵女士倚着吧台,歪着头,悠闲的打量着惨叫的男人,简直是把“看热闹”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汤姆端着托盘,上面摆着和前一天如出一辙的早餐。他无奈的看着大堂里的热闹,欲言又止。
“所以,发生了什么?”伊恩走到幽灵女士身边,问道。
“那个蹩脚的小贼,惹了阿卡莎的朋友。”幽灵女士漫不经心的说。
“虽然旅店没有权力挑选客人,也无法约束客人们的行为,但是……“汤姆叹了口气,“真是让人为难啊。”
小偷失手,被逮到了,活该吃一顿教训。这里可没有什么“滥用私刑”的说法。小偷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端看苦主什么段位。无依无靠的平民甚至不敢声张,跋扈的特权阶级可以当街杀人。不过,作为一个好人……
“或许可以把他交给治安队。”伊恩说。治安队维护城市的治安,理论上,上至杀人放火,下至小偷小摸,都归他们管。
“治安队?荒之领没有那种东西。这里只有收保护费的帮派。”汤姆对着惨叫的瘦子扬了一下下巴,“他们可是好朋友呢。”
好吧,毕竟是法外之地。
随着鞋跟敲击木板声而来的,是阿卡莎矫揉造作的抱怨:“发生了什么?一大早吵吵嚷嚷的。”
莉莎手指一弹,瘦子的惨叫戛然而止。她站起来,微微欠身,道:“我很抱歉,女士。”
“惨叫是众多威慑中,不那么有效的那种。你可以做得更好。”阿卡莎慢悠悠的下楼。昏暗的楼梯,她硬生生走出了女王巡视领土的气势。
“我反对!”伊恩飞快的说。什么“做得更好”?分明是采取某些残暴血腥的手段。只是小偷而已,莉莎这样,已经够凶残了。
莉莎放下了右手的叉子,将手抬起,盯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瘦子。后者意识到自己将要遭遇可怕的事情,身子抖动得厉害,像一只可鄙的蠕虫。
伊恩想要阻止,却被幽灵女士一肘子打在肚子上,直不起腰。就算是凡世战力天花板又如何?脆皮职业依旧怕砍刀。
刀疤汉子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由自主的瑟缩。最终,他闭上了嘴。
莉莎抿紧了嘴唇。她看了阿卡莎一眼,又将视线投向瘦子。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小会儿。她说:“已经足够了。只是一个小偷而已,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在场的不止一个人松了一口气。大家伙一起把气吐了出来,竟颇有声势。
“太棒了!”阿卡莎轻轻鼓掌,不辨喜怒,“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真是让人欣慰。”
说完了那一句真假难辨的赞叹,阿卡莎自顾自的从汤姆手里领到了早饭,找了个无人的桌子坐下,慢条斯理的享用早餐。
莉莎看了看已经凉了的煎蛋,不再理会半空中的瘦子,低头专心用餐。失去了魔法的支撑,瘦子来了个自由落体,多亏刀疤汉子反应快,接住了他,他才没磕个头破血流。
幽灵女士一脸“无聊,没好戏看了”,端着她的那份早餐,坐到阿卡莎身边。她拿起餐刀,在煎蛋上划了一下,又停住。她转头看向阿卡莎,说:“失望吗?”
伊恩重重的把他那份早餐放在阿卡莎对面的桌子上。他没有落座,居高临下,严肃的说:“这不是开玩笑!”
“哦?”阿卡莎抬起头,慵懒又妩媚。
“我说,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伊恩严肃得好像裁决异端的神殿骑士,“他可能因此丧命。莉莎的平静也会被打破!”
“说的你好像没杀过……”幽灵女士忽然瞪大了眼睛,夸张的惊讶,“天啊,你难道真的没杀过人?”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伊恩身子微微前倾,少年并不伟岸的身躯竟有了几分压迫感,“你在教唆她犯错,霍尔女士。”
“我完全赞同这点。”幽灵女士举起右手,好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她得到了伊恩的瞪视。
阿卡莎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只是陈述事实,还有一点儿抱怨,”她比了个很小的手势,委屈的把眉头微蹙,“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心机深沉的阴谋家,每一句话都能咀嚼出罪恶?”
“难道不是吗?”幽灵女士反问道。
伊恩到底是个不忍心为难女士的绅士。他坐下来,语气稍缓,说:“你说的时候没有恶意,但听的人却不一定那么想。”
阿卡莎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似乎乖巧,又有点儿调皮的笑。
幽灵女士狠狠地翻了个别致的白眼。
旅店提供的早餐少的可怜,几口就吃完了。几人都不是在餐桌上磨蹭的人,就算是举止优雅的幽灵女士和有意无意摆造型的阿卡莎,速度也不慢。解决了早餐,不可避免说起来接下来的行程。
伊恩离开圣城是为了历练,不是在荒之领的无名旅店消磨时间。休息了两天,他应该出发了。可是,一想到走路,他就腰酸背痛腿抽筋,只想在旅店的床上摊着,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看着伊恩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的犹豫,幽灵女士微微低头,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藏在阴影中。
阿卡莎目光柔和的注视着伊恩,一副一切以少年为主的模样。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靴子踩在破旧楼梯上的吱嘎声。不一会儿,费奇小少爷打着呵欠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马丁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在昏暗的旅店,阿卡莎、幽灵女士和伊恩无疑是最显眼的那抹亮色。用突破次元壁的说法,就是RPG游戏中,平平无奇的众多背景工具人之间,穿着奇装异服的主角队成员。精致的画风和粗糙滥造的旁人完全不同。
艾伦第一眼就看见他们三个。他颠颠的凑过来,无视了讨厌的另一个“艾伦”,向两位女士问好。
马丁任劳任怨的拿了早餐,以最标准的礼仪,摆在艾伦面前。他站在艾伦侧后方,神色恭敬。
“很好,马丁,做得很好。比某些起得比雇主还晚的家伙好太多了。”艾伦拿捏着腔调,假惺惺的夸奖任劳任怨的侍卫,指桑骂槐的埋汰了一顿丹尼尔,然后以奖赏的姿态说,“去享用你的早餐吧。”
伊恩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因为艾伦的刻薄。他很想立即离开,但丹尼尔的事情叫人不得不在意。
“丹尼尔怎么了?他并不是一个懒惰的人。”伊恩问道。
“谁知道呢!我需要叫他起床吗?”艾伦讽刺的尖着嗓子,学着女人的声调,“哦,小宝贝,快起床,太阳塞屁股了!哈!我又不是他妈。”
伊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起床了,谢谢。”丹尼尔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他站在楼梯口,脸上挂着黑眼圈,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
“哦,终于起来了。”艾伦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丹尼尔,随即定在他身上。他惊讶的说:“小子,你招妓了?我雇用你是保护我,不是让你胡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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