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很鲜。
莘初丹端了一个锅出来,进行鲜煎蘑菇,顺带着还献上了冰镇的米酒,很快又端出几叠小菜来。
“都是家常菜,王上不要嫌弃。”她一笑,左相便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又打起给人牵媒的心了,正欲开口,却被他的女儿拧住了臂膀上的肉,他的面容扭曲一瞬。
相里翳:“左相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啊。”
左相看了看正在掐自己臂膀的女儿,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强笑道:“哈哈,没有,臣……臣只是有些醉了,臣不胜酒力嘛,哈哈,哈哈哈。”
莘初丹便笑着放下了自己的手,得到左相的一个瞪眼。
左相:有没有规矩,没看见王上还在这里坐着么。
莘初丹:别提让我嫁给王上的事情,要嫁就你嫁,信不信我马上就跟王上说你想嫁。
眼神交汇间,似有杀气飘过。
左相不知道他女儿的眼神中带着怎样的讯息,总之应该是拒绝没错,但是,她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会让他觉得心底发寒呢。
左相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他感到自己的袖子被女儿捏了捏。
搞什么,搞什么啊,他皱着眉头把袖子从莘初丹手上抽去,便看见相里翳正在给云出岫夹刚煎好的蘑菇。
“味道刚好吧,还是托左相的福,才能吃到这种蘑菇呢。这种蘑菇本身罕见,还不好保存,只能让魔域脚程最快的飞羽鹤来送。我要是用这来送蘑菇吃,怕是早让人弹劾了呢。”
左相擦了擦汗。
云出岫夹起那片蘑菇看了一眼,放到自己口中,滋味果然与众不同,但是,王上为什么要提起此事呢,他端起米酒喝了一口,思索起自己做过的事情。
“哦,那个决议还是我提出来的。”
云出岫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不是号召简朴么,所以我说王上您要以身作则。现在倒是没必要了,王上要是想启用,随时都可以启用。”
相里翳:……
他又夹了一筷子蘑菇到云出岫碟子里。
“吃吧,多吃点,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云出岫看着自己碟子的蘑菇,哦了一声,自己不该说话?行吧。
他也像相里翳一样,夹了一筷子菜给相里翳。这是相里翳多年调教出的结果,因为他本性不爱给人夹菜,万一夹到对方不喜欢吃的菜怎么办……相里翳除外。
因为相里翳若是给他夹了,他却没有给他夹,他是一定要抱怨的,倒不如在他抱怨之前先夹给他。
虽然他不明白这有什么意思,你夹给我,我夹给你,比较好玩?比较能彰显君臣情谊?是君臣之间的饭桌礼仪?
云出岫小小腹诽一下,却发现左相一筷子都没有动,“左相,你怎么不动筷子?”
相里翳吃了云出岫夹给他的蘑菇,像鹦鹉一样复述起他的话来,“是啊,左相,你怎么不动筷子?难道是蘑菇有毒?”
左相猝然大惊,连忙的就要放下筷子站起来告罪。
云出岫也忙道:“王上在开玩笑呢。”
左相看向相里翳,相里翳就倦倦的点了点头,“左相,你要学习一下大司乐啊,如果是大司乐,他可是会说‘毒的就是你’的,不是很有趣么。”
左相:……啊?
“王上说笑了,”云出岫对着左相微微一笑道,“都说了,王上是最喜欢开玩笑的了,臣,从来不跟王上说这种大不敬的话。”
云出岫一边说着,一边把夹起来的蘑菇塞到了相里翳的口边,“王上,张嘴,臣为您布菜。”
“唔……咳咳。”
相里翳吃完菜,对着膛目结舌的左相道,“大司乐嘛,就是这么关心孤王,你瞧,还给人夹到口中,是不是很贴心,哈哈哈,真是太贴心了。”
左相:“……哈哈,哈哈哈。”
他食不知味的夹了一块蘑菇到自己的口中,就看见自己女儿的眼神。
莘初丹眨了眨眼睛。
左相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投来疑问眼神。
莘初丹重重的点头。
左相摸胡子的手僵硬了。
云出岫询问道:“王上,美味么。”
“……美味。”
此时,云出岫却觉得自己的胃部有些火烧火燎,奇怪,这蘑菇也不是辣味的,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居然发现眼前有些眩晕,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自己周身蔓延开来,似梦如幻,他再眨了眨眼睛,却发现天地如同万花筒一般旋转了起来,色彩斑斓,像是无数斑斓的蝴蝶在舞动自己的翅膀。
他猛的从桌子上站了起来,却把左相父女吓了一跳,相里翳也是一惊,却见云出岫面色如常,只是用手撑着桌子,像是摇摇欲坠。
“司乐?”
那些声音却在云出岫的耳边重叠回荡,他仿佛置身于万千钟声之中。
“王上,我也许是蘑菇……”中毒亦或者过敏。
下一秒,云出岫便猝然栽倒,相里翳一把拢住了他,贴了贴他的额头,发现他额头发烫。
于是他一把抱起他,便化作飞光,要去找药师瞳,同时对左相二人道:“你们跟上我,把那些……蘑菇也带上。”
------------------------------------
------------------------------------
云出岫只觉得浑身发麻,下一瞬,又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云端之上,浑身都轻飘飘的,如果置身于云上,才不会这么舒服,毕竟云的本质不过是上浮在天空上的冰晶群,应该是冷的才对,虽然云也分暖云和冷云,但是……
白云看上去就很柔软,黑云就不一样了,显得很坚硬,但也未必是坚硬的。黑色的云,云出岫迷迷糊糊间突然想起了相里翳的大尾巴,那九条尾巴就像是九朵蓬松的乌云。
不行,自己不能再这样想,自己的思维怎么会这么发散,为什么好像还能听见别的声音,是谁在呼唤自己的姓名么?不过,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真正的姓名。
“阿云?阿云?云出岫!”
“太子,太子?太子殿下!”
却有一片冰凉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风吹过,激起阵阵寒意。
王上啊,你究竟是在做什么,总不能说抱我求医的路上嫌我太重所以把我扔到了湖里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看我不给你来一个魔音贯耳。
不过,王上会在乎这个么,他这个音痴,根本听不明白琴声的好坏吧,只要能顺顺当当的弹下去,他都是一率好评。
他也听不出他的琴声与旁人的琴声有什么不同。
他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思绪还没有完全清醒,耳边的声音却传入自己的耳畔,不是相里翳在呼唤,也不是药师瞳在呼唤,而是一个妇人在呼唤,妇人的声音却是那么的熟悉,她呼喊的那个名字,也是那么熟悉。
“殿下,殿下啊……不是说了不要去池塘边上么。”
云出岫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置身于池塘边上,搂着自己的,是那位妇人,围拢着自己的,是一圈兵士,还有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年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似乎还有一些残留的惊惧。
一位药师提着药箱匆匆忙忙的赶到,在看见他眼睛的一刹那止住了脚步,嗓音颤颤巍巍,“太子殿下——”
云出岫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明白,只是吃了一顿蘑菇,自己怎么就能……魂魄归于此身。
萧珺完好如初,云出岫呢?
是昏迷还是死去。
王上呢,是在为他的昏迷而奔走,亦或者调查此事的起因。
是因为……蘑菇。
是暗算,还是巧合。
也许是思虑过甚,大脑不能负荷,他一时之间居然感到头脑刺痛,下一秒便昏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便看见明黄床帐与坠下来的流苏,他伸出手,拨弄一下流苏,看见自己的手。
身为一个琴师,最熟悉的身体部位就是手,所以,他可以断言这只手绝不属于云出岫,看看掌纹,看看指圈,果然是萧珺的手,原来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
他猛地坐了起来,却是不由自主的咳嗽了起来,一幕幕记忆从自己的脑海中闪过,让他觉得头痛欲裂,他便平复自己的呼吸,从这些零碎松散的记忆中拼凑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记忆却定格在最后一幕。
那两个身穿华贵衣服的少年,是那个年纪稍轻一些的少年推了自己,而那个少年,似乎是……长大了的萧璟?
跟在他旁边的那个少年,则是庆阳侯世子,是雍帝给萧璟挑选的伴读。
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他只是有一点疑虑,从已知情况进行拼凑,可以得到‘萧珺’已经白痴了十年的答案。
所以他怎么还是太子,雍帝都不废太子的么,就让一个白痴做太子,不是无故惹人嗤笑。
那个弟弟,似乎也是听了这样的言论才将他推入水中。
真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吃蘑菇突然还魂的自己,白痴了十年依旧是太子的自己,在两具身体中反复横跳的自己……
算了,当务之急是如何与魔域取得联系。
雍与魔域,相隔千里信讯不通,也许会有几条隐秘的通道,但他一没有钱,二没有门路,出宫甚至都是一个问题,如何报信。
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掌,感受到体内空荡荡的元气,这样的自己,要回到魔域么,如此孱弱的躯体,回到魔域能够让众魔承认么。
他下意识想要找到自己的琴,却摸了个空,他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琴还在魔域,与他……隔着千里之遥。
他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给自己换上挂在床边的衣袍,明黄色的锦衣外拥簇着温暖的毛,蹭在自己的脸颊上,有一种绒绒的感觉。
他从记忆中搜刮起自己的境况,幸运的是这具身体还是有一定的自理能力的,会自己吃饭、穿衣、洗澡,只是整日漫无边际游荡,不言不语,当然也不碰琴。
他也没有琴就是了。
那架属于他的名琴已经被他自己动手砸掉,琴毁的消息传到雍帝耳边,可把雍帝气的不起。
微妙的,云出岫居然有一点同情雍帝,高高在上的皇帝遇到一个这么不省心的儿臣,是挺糟心的。
时隔多年,他已经理解了雍帝,他与雍帝,并没有什么父子缘分。
更何况这里是天家,过去的自己……太矫强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