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融坐在桌旁,一手支着额头闭眼浅寐。
忽然,鼻尖嗅到一丝血腥味。
她瞬间睁眼,眼神锐利地朝四周探去。
她的视线掠过床上的人儿后,忽的愣住。
血腥味的源头仿佛是——清弦?
苏融起身,朝床边走去。
清弦显然睡得很不安稳,双眉紧皱,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楚具体的字句。
他的鬓发被细汗沾湿,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仿佛振翅的蝴蝶,惊慌地想要出逃。
苏融猜想他是被梦魇住了,也不好在此时叫醒他。
只是见他状态惊慌,她想了想伸手握起清弦抓在青灰棉被上的手。
真软,苏融心想,明明看上去骨节分明,未曾想握在手中却仿若无骨。
而清弦从虚空中恢复意识时,便感受到身体中有一股热流直往外涌,而后身下一凉。
他睁眼,和坐在床边握着自己手的苏融视线相对。
一时相对无言。
见他醒了,苏融立即将手放开,背在身后。
“咳咳,你刚刚是不是做了噩梦?”她道,背后的手虚虚地握着。
“嗯?算是吧。”清弦想了想答。
而后他忽然闻到了从自己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脸色瞬间凝重。
苏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但我好像……流血了……”
“哪里受伤了吗?”苏融手指动了动,又放下。
“我,我也不知道。”清弦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惊慌,望向苏融,“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他总不能当着苏融的面掀开衣物看自己身下吧。
苏融见他脸色有些不好,也没有追问,只道:“我就在门口,若是有事叫我一声便是。”
“嗯。”清弦点头,握紧了身下的床单。
等苏融走出房间并关上门后,清弦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心又提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果然发现自己下身的裤子上出现了点点血迹。
心中一慌,他一时竟顾不得男女之防,颤声叫道:“苏融!”
门很快被推开,苏融迈步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她看着清弦,只见他神色脆弱,脸色苍白,一副遇到了极其可怕之事的模样。
清弦颤抖着抓住了苏融的衣袖,道:“我,我……好像生了大病。”
“?”苏融疑惑地看着他,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就见他雪白的衣裤上沾了不少鲜红的血迹,看上去很是可怖。
苏融心也跟着一跳。
她见清弦心神不定满脸慌乱的模样,伸手揽过他的肩,将他拥在怀中,一手轻抚他的脊背,无声的安抚着。
作为一个魔,她自然是没见过凡间男子来月事的,而清弦作为一个神仙,从前仙体洁净,也没有这样的烦忧。
他在凡间待了一个多月,同凡人一般食五谷杂粮而生,身体中沉淀的杂物通过这种方式排放出来而已。
可这两人从未经历过这般事,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苏融甚至有些想动用魔力来替他医治。
只是想到清弦只是凡人,恐承受不起她精纯的魔力,这才作罢。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大夫。”苏融道,手拍了拍清弦的头。
“嗯。”清弦点头应道,但手指却仍然没放开苏融的衣袖,他的十指修长莹润,此时紧紧抓着她的衣袖,隐隐泛白。
清弦眼中已经有了些许水光,苏融没忍住一时心软道:“那我让别人去寻大夫,马上就来行吗?”
清弦点点头,这才妥协。
“你身体有其他不舒服吗?”苏融问。
“好像还有一点点腹痛。”清弦回道,他低眸,动作轻微地朝苏融身上蹭。
其实很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一只大手在绞着他的肚腹,又仿佛是有人拿着剪子,狠狠戳在他肚子里。
“知道了,那你在这乖乖等着,不要乱动,我去叫人。”苏融柳眉轻折,柔声安抚。
“好。”清弦听话地坐好,一动不敢动。
毕竟,他刚刚动了一下,血又流出了一点……
一盏茶的功夫,大夫就到了。
老大夫皱着眉头给清弦把脉,脸色很是不好看。
无他,实在是身旁这位女君存在感太过强势,压得她有些忐忑。
细细把脉后,大夫松出口气,正想出口解释清弦的情况,又见房中突然乌泱泱地走来一批人,她视线在这些人身上转了转,最后低着眉目对苏融道:“这位女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听到这句话,苏融眉头皱得更紧。
什么病还不能当着病人的面说?
难道真是什么绝症?
但还是挣了挣一直被清弦抓得紧紧的一只手,安抚他道:“我很快就回来。”
清弦点点头,让她离开,顺便对房中关切自己的其他人道:“你们也先出去吧。”
一直站在一边的龙翎有些不情愿,但他也明白清弦如今不需要自己,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后就跟着司徒棠离开了房间。
很快房中只剩清弦一人,他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脉,什么也没看出来。
过去这么长时间,他一开始的慌乱也已经平歇许多。
刚刚只是他一清醒就遇到那样的事,一时慌张,再加上身边有苏融,他便有些下意识地表现出来自己内心的害怕和对她的依赖。
可时间久了,他也冷静了。
莫说凡间的疾病等他回了神界自然就会痊愈,就算真的好不了,他其实也不是很在乎。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解脱。
只要他死了,那那些责任就没有了吧?
神族太子泽被苍生的责任,无数臣民对自己的殷殷期望,母皇父后的求全责备,都没有了吧,其实也还不错?
只是,死了……就真的看不到苏融了。
可他们本来就要面临离别不是吗?
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思绪像是卷成一团混乱的线球,绕啊绕,绕啊绕,最后被一声“吱嘎”的开门声打断。
他循声望过去,是苏融。
很奇怪。
她的神色有些不寻常,一贯冷淡随意的苏融竟然有些脸颊泛红。
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绝症了?
“苏融,你直接说吧,我是什么病,我能接受。”清弦淡淡道。
苏融脚步一顿,忆起刚刚大夫对自己说的话。
“这位女君,你家夫郎只是来月事了,您也不必太过担心,男子每月都会来一遭的,过几日就会大好。”
“您夫郎身子不错,不会有什么事的。”
苏融道:“大夫说你无大碍,只是来月事了。”
“月事?”清弦眼中茫然,那是什么?
苏融没想到清弦竟是这种反应,一时有些奇怪。
照那大夫所言,人族男子不应该对这种事情很是熟悉和了解吗?怎么清弦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还好,清弦博览群书,终于想起了自己曾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人族男子生儿育女的过程,大致明白月事是如何一回事了。
明白过后他松出口气,原来不是什么绝症啊。
他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而后又想起自己如今身上血流不止,对苏融道:“那能否再麻烦你帮我打点热水,我需要洗一下身子。”
苏融见此也轻舒口气,还好不用她解释。
她抬臂,将一直放在身后的双手放到身前,露出一把白色的长条物。
苏融道:“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清弦问道。
“月事带。”苏融答道,想到什么她惊讶地看着清弦,问道:“你不会不知道怎么用吧?”
清弦当然不知道,可他口中说的却是:“这有何难?”
苏融闻言立刻将东西放好,对他道:“那就好,我先出去了。”
“那你记得打水。”清弦道。
无论是苏融还是清弦,脸上都没有多少羞意。
对于清弦而言,这就是男子的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生理特征,他顶多为了自己在苏融面前掀了被子和衣物感到羞耻,却不会因为一个月事而过于羞愧。
而苏融一个魔头,连男女之间媾和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当做活春宫来看的魔族太女,自然也不至于因为男子来个月事就有多羞涩。
她虽然没有真的和男子有过什么肌肤之亲,但是却也见过不少。
毕竟她们魔族一向放得开,她都已活到这个岁数,若是那起子事儿都没见过,恐怕要让人笑话的。
当然,没有人敢笑话她就是了。
……
清弦收拾好自己,就看到苏融端着一碗汤水推开房门。
“苏融,那是什么?”许是身子虚弱,清弦说话时都带了点娇柔的音调。
只是苏融听不出来。
她淡淡道:“哦,刚刚大夫说你若是腹痛就喝点红糖水,会好很多。”
清弦闻言却是皱起了鼻子,“我不想喝。”
苏融将红糖水放到桌上,“这个不是药,不苦的。”
“不好闻。”清弦道,他都闻到了,那味道怪怪的。
“那你肚子还疼吗?”苏融问。
清弦沉默了片刻后道:“不疼了。”
“真的?”
“嗯。”清弦肯定道。
比起喝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痛一下也没什么的。
苏融见此也懒得勉强,便道:“随你。”
“哦,差点忘了说,刚刚司徒说我们再在这里住几日,等你身体大好再走。”苏融道。
“走?去哪?”清弦问。
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地不就是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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