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莲花山庄。
粉嫩的桃花压弯了枝头，随着风吹过，频频点头。纷纷扬扬的花瓣在空中飞舞，而后优雅落入昨夜方下过雨，仍旧潮湿的土地上。
清新的空气灌入口鼻，令人忍不住深呼吸，将体内的浊气替换掉。
凉亭内的石桌上，茶水雾气袅袅，精致的圆盘内，几块粉色的桃花酥堆叠在一块，葱白的指尖落在上面，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李若水拿起一块桃花酥送到嘴边，轻咬一口，眼睛猛地睁圆。
外酥内软，香甜可口，这是他吃过的桃花酥里面，最符合他口味的。
“哥哥，怎么样？还合你胃口吗？”
李若水忙点头，又是一口吃进嘴里，待咽下，这才开口道：“无常，没想到你不仅菜肴做得美味，糕点也是一绝！”
季无常眼尾上扬，拿起桌上的茶壶，“哥哥喜欢便好，这是我第一次做，还担心你吃不惯。”
李若水面前的茶杯被灌满，他将手中最后一块送进嘴里，而后端起茶杯，毫不吝啬夸赞，“若是将来有一日你我落魄，就凭你的手艺，你我也不必为吃穿用度发愁。”
话落，两片唇轻抿，放下茶杯。
口齿上浓郁的桃花香不断勾着食欲，正当他的手再次伸向桃花酥时，忽地想起对面人一口也未吃，于是道：“你怎么不吃？”
季无常坦然道：“我怕这些不够哥哥吃的。”
说到这个，李若水收回手，垂首打量了一圈，有些丧气道：“说起来，我近来胃口确实大了些，肉也长了不少。”
他说这话时，季无常明亮的眸子始终笑盈盈地看着他，瞧得他面颊有些发热，抬起手挠了挠鼻尖，底气不足道：“都怪你做得菜肴太美味，来日我若胖到不能走路，可要拿你是问。”
季无常一手托腮，“嗯，都听哥哥的。”
树上的桃花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李若水放在鼻梁上的手一顿，脸上的热度又上来几分。
虽说他和无常已成了婚圆了房，但这人每次都是一脸坦诚，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倒显得他胡思乱想。
李若水赶忙放下手，眼神慌乱间，扫到桌上的桃花酥，拿起一块递了过去，“你也尝尝自己做的。”
季无常倾身，借着他的手，张开嘴，咬下了下去，洁白的贝齿落在上面，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柔软湿润的触感一闪而过，李若水的手不禁向后撤，腕上忽地一紧，指节分明的手紧扣在上面，手背上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他抬眸，季无常那张俊美的脸凑了过来。
温热的舌尖滑过掌心，带来一阵颤栗。
赤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掉到这儿了，不能浪费。”
自从洞房后，李若水已然明白季无常眼神里闪烁的光是何意。只是他们昨夜刚到莲花山庄，这会儿虽然住在他原来的院子里，青天白日，随时会有人过来。
指尖中间的桃花酥已下去大半截，仅剩一小块，捏在两指之间，这时，红润的唇微张靠近，一口含住，包括他的指尖。
灼热的温度从指尖迅速点燃全身，李若水用力，可腕上的手像是钉子一般，纹丝不动。以他现在的内力，季无常全然不是他的对手，大抵是他的心里也在期盼着什么发生吧。
意识到这点，李若水的脸“腾”的熟透，可他没有退缩，而是凑了上去，唇贴上季无常饱满的额头，蜻蜓点水般的吻，一路向下，直到热度离开指尖，一双大手捧住他的脸。
两人的额头靠在一块，充满侵略的目光在他的唇上游弋，吐纳在面上的呼吸渐渐不稳。
季无常道：“哥哥，可以吗？”
周围的空气变得炙热，脑内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可身体的反应却先一步给了他答案。
**轰然燃起的瞬间，两道频率不同的脚步声闯进李若水的耳朵里，犹如一盆冷水自头顶浇下，他倏地恢复理智，身体后撤，端起茶杯猛灌。
韩峥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由远及近，似是十分不悦，抱怨道：“一国之主这么闲吗，老往我们莲花山庄跑什么？你别跟着我了行吗，庄里不是有你的人，你想知道什么去问他啊！”
话顿，从怨怼转为喜悦，“季大哥！李二哥哥！”
李若水调整好呼吸，偷觑旁边人一眼，见他神情严肃，于是从石凳上起身，与他并肩站在一起，面上笑意盈盈，袖袍下的手，拉住那只比他大上一圈的手。
韩峥大步流星朝这边走过来，身旁跟着一身华服的少年，手掌放在韩峥的头顶揉弄，眉眼弯成月牙的形状。
韩峥将头上的手打掉，眼底盛满怒火，“萧宴，我不是狗！别老摸我头！”
待走到凉亭内，韩峥便感觉到这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上几分，他正纳闷，抬眸便看到他家教主眼里she出的寒光，肩膀下意识紧绷起来。
韩峥：“李二哥哥，季大哥这是怎么了？我没做错什么吧？”
李若水扫了眼季无常，回答：“没有，他昨夜没休息好而已。”
说着，他转过头，仰起脸，稍稍睁大眼，嘴角勾起，袖袍下的手捏了捏季无常的掌心。
冰封的脸总算有了裂痕，季无常先是揉了揉眉心，而后看向萧宴。
李若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萧宴那张稚嫩的脸，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
三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流了几个来回，然而韩峥对这些全然不知，双眼放光盯着他们身后石桌上的糕点，“这是季大哥做的桃花酥吧？”
李若水从容敛回视线，回身端起盘子递到韩峥面前，“嗯，尝尝看。”
“我这可是借了李二哥哥的光，才能吃到季大哥亲手做的糕点！”韩峥迫不及待地拿起糕点送进嘴里，眯起双眼，止不住赞叹：“真是太好吃了！”
萧宴负手而立，视线从韩峥的脸上挪到糕点上，停留几息后，抬起，“没想到季教主还有这手艺，不知同宫里的御厨比如何。”
韩峥吃完手里的，又拿了一块，两腮塞得鼓鼓囊囊，“你爱吃不吃，宫里好，那你就快点回去，别在这儿添堵。”
萧宴眼波流转，“宫里的人无趣得很。”
很快，盘子里就剩下两块，韩峥眨巴眼，问李若水：“我能都吃了吗？”
李若水浅笑，“当然可以。”
话落，韩峥拿起一块刚咬下一口，正要咬下第二口时，萧宴先他一步，在他的咬过的地方咬了下去，随即起身，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咀嚼着嘴里的糕点。
韩峥的火气“腾”的升起，“萧宴，你是狗吗？盘子里明明还有一块，你非要吃我吃过的做什么？”
萧宴的喉头滑动，笑眯眯道：“味道果然不错，不过同我做的相比，还差一截儿。”
韩峥半信半疑，“你会做桃花酥？”
萧宴道：“这有何难，你若是想吃，改日来我宫里，我亲自给你做。”
一听到有美味的糕点吃，韩峥的第一反应是必须去。可一想到上京城距离莲花山庄甚远，原本坚定的心，有一丝动摇。
他将手里的桃花酥塞进嘴里，陷入沉思。
这时，一弟子从远处走过来，双手抱拳，恭敬道：“庄主，芙蓉山庄肖庄主、海棠山庄戚骥来访。”
李若水一听是芙蓉山庄的人，心里一喜，问：“是悦知来了吗？”
韩峥拿起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嗯，我这就去接她过来。”
李若水递给他一杯茶水，回头对季无常道：“无常，你替我随韩峥去一趟吧。”
季无常扫了眼萧宴，应道：“好。”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李若水和萧宴二人，面对面坐在石桌前。清明前夕的天气，总是伴随着阴沉沉的乌云，叫人心生压抑。
李若水从容地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放到萧宴面前。
“皇上。”
萧宴右手的食指沿着茶杯口画圈，“在外，李二哥哥唤我萧宴便好。”
李若水没有同他客气，将方才所见的一切和所想全盘托出，“萧宴，韩峥性子单纯，你若是无趣想寻乐子，他不适合你。”
萧宴的手一顿，“我看起来，不像认真的样子吗？”
“你看他韩峥，不仅对天子不恭不敬，还敢骂天子是狗，若是换了旁人，他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他这句话说的确实不是妄言，李若水无法反驳，他端起茶杯，低眉注视杯中立起的茶叶，轻声道：
“希望你是认真的。”
萧宴道：“当然，我喜欢的就是韩峥的单纯。自我记事起，每天面对的，不是处心积虑想要讨好我的人，就是想要我命的人。在那座高墙里，除我之外的人的每一句话，我都要猜测其背后的含义。可韩峥不一样，他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同他在一起，我能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只做我自己。”
萧宴不知想起来何事，语气愉悦，“说起来，季教主还是我的堂弟，你又是太师的弟弟，到时我和韩峥大婚，你和他算哪边的人呢？”
“自然是韩峥这边的人。”
李若水放下茶杯，头也未抬，又拿起茶壶，眼底的笑意尽失，“他并不是那个人的儿子，希望日后皇上不要再提这件事。”
萧宴举杯，“好，朕答应你。”
*
接风宴上，李若水贪杯多吃了几杯酒，头昏昏沉沉，周围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堵墙，模模糊糊，听不清楚。四肢绵软无力，左摇右晃间，被一只大手揽住。
他回过头，在见到那张令他心安的脸时，顺势栽进季无常的怀里，头在对方的胸膛上轻蹭几下，待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便没了动作。
意识朦胧间，他感觉到被人抱了起来，接着有风吹在脸上，他感觉有些冷，不自觉往温暖的地方钻。
等他的身下接触到柔软时，酒也醒了稍许，他缓缓睁开眼，昏黄的光线下，季无常的面容逐渐清晰，他正拿着脸帕替他擦拭面颊，微凉的触感激得他不禁瑟缩了下，轻哼出声。
“嗯，凉。”
软糯的声音一出口，就像是在撒娇，可当事人并没觉得异常，双眼微眯，
“好舒服。”
韩峥：萧宴肯定是狗，不然怎么会夺食，离远点儿好。
萧宴：他居然敢说我是狗，果然与众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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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番外—故地重游会故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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