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灭仙山。
夜色笼罩,虫鸣俱无。
山脉连绵,如蛟龙之背,不见首尾。
一只身形娇俏的小树精脚踩三片云朵,手忙脚乱地驾着滕云术从山头飞过,她稳了稳抖如筛糠的的手,眯着眼努力控制余光,口中叽里咕噜,“此时可不是恐高症发作的时候......”
可越走就越是莫名地心慌,脚下这山煞是可怖,草木凋零,光秃秃的山脊犹如一张血盆大口,充满了随时要将人吞灭一般的死寂。
嗯。气氛不大对。
逃出大泽已半月有余,老头每次闭关都要十来年。她一路往东逃来,中间没有片刻的停歇,照这脚程,应早该已到仙魔边界,可这周遭的魔气...怎得越来越重了?
诡异的静默。
骤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阵诡异的罡风,那风好似长了眼睛般猛地朝那云上小树精刮去,小树精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踉跄,赫然从云上一头栽了下去——
“啊!”
惨烈的尖叫声在黑黝黝的灭仙山中兀自徘徊。
“砰!”
梅蝉捂着快摔成两瓣的屁股痛得直哆嗦,眼睁睁地看着那怪风刮跑了她刚刚脚踩的三朵坐骑。
“我的云朵!”
梅蝉郁闷地想哭,那是她仅剩的三朵七彩云!
丢了云朵,她便只能步行,若是那老头发现她的出逃,定会追来!她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十几日,那老头一日便可追上!
你大爷的!
要不要这么倒霉!
怒极反笑,穿书混成她这般,着实悲催。
发了好一会呆,她站起身,拍了拍灰尘,秉着此刻就算想点退出键也找不到界面的自我解嘲精神,低头查看身上的伤。
“咦?”
这树精真是皮糙肉厚,从那么高的云彩上摔下来竟无大碍,难怪人人都想成仙。
只是每次低头看着这身鳞皴如甲凹凸不平的粗糙皮肤,她都无语泪流——还有比她更丑的穿书女主吗?
算了,先找到男主才是正事,兴许人家一个好心帮她化形也说不定。她四下环顾,这怪山高耸入云,遍地乱石崚嶒,路旁仅有一株枯瘪的悬铃木。
她皱了皱眉。
这树长得真奇怪,眯着眼看去,竟似一张人脸,凛冽的夜色中,更添几分诡谲。
“呱!”
天那边突然响起一声寒鸦的凄厉惨叫。
梅蝉被那乌鸦吓得一哆嗦,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用力朝它扔去,“瞎叫什么!”
那坏鸟傻愣愣地盯着她,眼看那石子飞至跟前,头猛地一缩,竟避开了,石子又落回地上。
“呱呱呱!”
它歪头大叫,似在嘲笑她的无能狂怒。梅蝉翻个白眼,转头看了看这怪山,明明荒无人烟,魔气却这么重,必有古怪。
她这废柴身子只能挡得了一时半刻的魔气,若是待久了,魔气入体,要么重伤,要么残废。
得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她咬咬牙,继续提步朝东走去。山路蜿蜒,奇石遍布,她走得很费劲,耳畔只剩风嘲讽似的婆娑声。不过一刻钟,梅蝉便走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山那头明明就近在眼前,为何这脚下的路却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她有些着急了。
正踌躇间,眼前骤然一亮,前面好似是个三岔路口!她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走到路口环顾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道旁正是方才那棵相貌怪异的悬铃木!
“呱!”
先前那坏鸟不知又从哪飞出来,它慢悠悠地扑着翅膀,懒懒地落在枝头,头扭向一旁,脑袋上一双漆黑的眼却阴测测地朝她觑来。
梅蝉咽了口口水,汗毛直竖,这山果真有问题。她细一琢磨,自己正往东行,突然就掉入这山中了...
是刚刚那阵风!
如此一想,那风给人的感觉似是看准了她,才一头朝她撞上去的.....
这么邪门的吗?
“嗷呜!”
突如其来间,一声惊动天地的怒嗥声从头顶传来,那怒吼的威煞如巨浪般袭来!梅蝉被那音浪震得气脉不稳,丹田浮动,忙运功抵御,却被震得几个踉跄。
她倒吸一口凉气,山中的魔物跑出来了!
“嗷呜!”
她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只见不远处巨石之上,正霍然立着一只威风凛凛、红眼塌鼻的大鸟。它形态可怖,正朝着自己厉声嘶吼。
梅蝉干呕一声,被大鸟扑来的恶臭熏得几欲吐出。
裂天兕守在这灭仙山已有整整七百年,正满腹狂躁,今夜竟有个小辈主动来送死,霎时凶态毕露,怒嗥拍翅,一道凌厉的掌风便朝对面那小妖削劈而去——
梅蝉不由瞠目结舌,这就开打了?还没互亮身份呢!
眼看那掌力未到,风势已及,直冲她胸口而来!她呼吸有窒,电光石闪间,心道我命休矣!
顷刻间,那掌风便如怒涛般汹涌而至,一声闷响后,梅蝉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好似飞了起来。
“啪!”
裂天兕见那小妖重重摔倒,随即委顿在地,它眼皮耷拉,似是没气了。
这就死了?
裂天兕鼻头喷气,这些小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它不过才使了一分力。
“呱!”
枝头的寒鸦拍了拍翅膀,朝裂天兕叫了声,不知说了句什么,接着便飞到那小妖的肩头上。
*
迷迷糊糊之中,梅蝉听见头顶叽叽呱呱的叫声,那嗓音呕哑嘲哳,似鬼哭狼嚎。
她张了张嘴,想说把电视声音放小点,可舌头根本不听使唤,浑身也跟打了麻药般,连指尖都动不了。
许是鬼压床了罢?
过了一会,她又感觉自己被人拖行在地,身体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拖得她骨头好疼啊,胸口更是一阵翻江倒海。她想说轻点,可嘴像灌了铅,用尽了力气,却撬不开一丝缝隙。
这鬼怎么老压着她?
她又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身子沉甸甸的,尤其是胸口似被巨石压住了。她终于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呱!”
她有些宕机......
这是停电了?
等等,刚刚那个叫声!怎么感觉那么熟悉?
“呱呱!”
梅蝉:!!!
“呱?”
梅蝉皱眉,“你就只会这一句?安静点行不?”
“呱呱!”
她扶额。
她使出丹田之力,努力凝住元神,再睁眼,这一次,眼睛适应了黑暗。
这里好像是个山洞。
“这是哪?你把我拖进来干嘛?”刚一说完,胸口一阵剧痛,内里有如火烧一般,她不禁哀嚎,“好痛...”
先前大鸟的那一掌可真是劲道十足啊。伤这么重,她不会死在这吧?
三百年来,她几乎没怎么受过伤。偌大的大泽就她和老头两人住着。老头很少教她东西,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她资质废柴,又不是这个世界的本地人,连五行八卦都没研究明白,哪懂什么修炼?
头顶又传来两声恼人的“呱呱”,梅蝉俏目怒睁,“你烦不烦?!”
骤然间,那傻鸟似是通了电,羊癫疯般扇动着翅膀,疯狂地抖个不停,不知是不是她眼花,它黑黢黢的翅膀上似有一滴液体落下——
“啪嗒!”
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东西不偏不倚,精准地坠入她口中!
山洞内,一时静默了。
“啊呸呸呸!”
啊啊好恶心!她条件反射地想吐,可那液体入口的瞬间便已融化了,冰冷的异物感瞬间在喉头漫开。她干呕了一会,什么也没吐出来。
“我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喝你的汗!”
“呱!”傻鸟拔高了嗓音,似是怒了。
梅蝉死鱼般瘫在那,无语凝噎,“大哥,我求你讲点个人卫生。”
蓦地,那东西的余味在口中散开,满是辛辣苦涩,带着浓浓的药味。
她痴了半晌,呆呆道,“你给我吃的啥?”
“呱!”
傻鸟拍了拍翅,似在认真回答。梅蝉挑眉,应该不是毒药,这乌鸦傻是傻,但看着不坏。何况她都伤成这样了,即将入土的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半晌后,那药味从口中散去,本是冰凉麻木的身体开始变得热气腾腾的。又过了半个时辰,丹田内燃起一股更猛的热浪,她浑身似在被大火炙烤一般!
虽疼痛难耐,她心头却涌上一股狂喜!必是这药起作用了!天道终不负她,她不用孤零零地死在这山洞了。
半日后,那蚀骨的灼烧感自丹田慢慢褪下,一股暖流游走于四肢百骸,浑身每个毛孔都似舒展开来,畅美难言。梅蝉起身一试,手足竟能活动自如了!
那汗液竟是疗伤圣药!
昨日那镇山神兽的掌力不是她这等小精怪能承受的。就算是老头亲自为她疗伤,也需要至少半年之久。
这种灵丹妙药,就算放在天界也是一哄而抢。这傻鸟就这么傻乎乎地拿出来给她,也不知是怀揣宝玉不知其贵,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梅蝉看向在头顶使劲扑翅邀功的乌鸦,稍稍踮起脚尖,弯起嘴儿,摸了摸它黑乎乎的羽毛,“乖乖,要不是你,我可就命丧此地了!”
先前黑咕隆咚的傻鸟此刻已化身金边环绕的贵人。鸟乜了她一眼,应该还对她先前干呕的动作耿耿于怀。
梅蝉不以为意。
“这是你家?怎么挑了这么个破地?黑黢黢的,咦?那股黑气是什么?”
乌鸦闻言似想起什么,倏然张开翅膀朝里面飞去,边飞还边扭头朝她“呱呱”叫。
这是...让她跟着进去?
梅蝉不由朝洞内看去,这才察觉越往里面,那黑气似更深了几分。电光石闪间,她突然想起文中曾描述,仙气呈紫,魔气呈黑,妖气呈红。如此说来,那这洞中岂不是藏了个惊天大魔头?
直觉告诉她不能进。
乌鸦见那小树精滴溜溜的眼睛直转,面上一片为难之色,“里面魔气太重了,我还是别进去了吧。”
鸟听罢一愣,突然拍翅,一根羽毛自它翅膀悠然落下,转啊转,最后落在小树精肩上,随即竟变成了一件威风凛凛的黑色披风。
梅蝉:......
她摸了摸那黑漆漆的披风,“这东西能挡魔气?”
鸟用力抖翅,“呱!”
梅蝉皱眉,颇为怀疑,“魔气入体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确定这破袍子可以?”
鸟有些生气,“呱呱!”
梅蝉看了眼阴森的洞口,踌躇半晌,终是摇了摇头,“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俩非同道中人,你是鸟,我是人,毕竟道不相同.....”
乌鸦神情有些迷惑,这小树精为何说自己是人?
小树精唠唠叨叨,唾沫横飞,“鸦兄,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碰到的第一个人.....呃,第一个活物,相逢即是缘,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的。不过你也别伤心,等小妹我出人头地,定会再来寻你......”
寒鸦听得不耐烦了,猝然间,它扬起翅膀朝那小树精扇去——
陶蝉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扑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它那对翅膀似是突然变大了数倍!
艹!
原来这傻鸟也是个高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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