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风楼里仍静悄悄的,十年如一日般沉寂。
花漫州不知他们触发了何种机关,她受一股强大的吸力拖行。只感觉身体撞破了一层薄纱,一阵天旋地转后,终于平静下来。
她举起手里护着的烛台:“裴雨?”
四周空荡荡的,无人应答,他们被机关分散了。
这屋子没有屏风和桌椅,只有四方角各摆着两盏烛火。花漫州戒备了会,没感觉到危险就借光摸索房间。
她手按住墙,来回碰过每个死角,遗憾的是机关大抵不设在墙上。两刻钟过去,仍旧毫无头绪。
花漫州背抵在墙边,两指夹住一根香往墙角的烛台凑,香碰到火苗前她又撤回了手。
寻幽只带了三根出来,照这个用法肯定不够,还是再耐心找找破解之法。
她把目光投向屋里仅有的八盏烛台,除去它们被法印固定,与带进来那盏并无不同。
但天工门这样设置是为什么?
一盏烛台可以勉强照亮屋子,这足足有八盏,还特意放在角落,怕进来的人看不清?
花漫州原地坐下,撑住下巴思索,还是选择掏出塞回小包里的寻幽香。
该省省,该用用,现在正是好时候。
她才有动作,四个墙角和带进来的那盏烛火的火苗竟一同开始轻晃。
花漫州一下子顿住了,因这空无一物又闭塞的屋子哪会有风漏进来?更令她心惊的是,有股独特的暗香随摇晃的烛火钻入鼻腔。
她立刻站起身环顾一圈,最后慢慢地仰头,看向从未注意过的头顶。
刚开始进入的房间也是如此,顶端浮雕华丽繁复,奇花异兽比比皆是。但说到底是死物,花漫州欣赏完便没在关注。
可这间屋子,她正盯着的浮雕好似活了,木刻的花苞在昏黄烛火里缓慢绽开,露出丝丝分明的花蕊。
幽香忽然变得浓郁,事实由不得花漫州不信,木雕真的活过来了。
“咔”
轻微的动向惊得花漫州一哆嗦,她朝发出声音的角落望去,浮雕上张着利牙的东西正转动木刻的眼珠。
她听到的正是眼珠碰到木刻眼眶发出的声响。
“救...救命啊!”
情急下,花漫州近乎吼到破音。她双手在墙上急切地挠动,挣扎无果后火速抓出寻幽香点燃。
这番动静极大,成功吸引了上头浮雕们的注意,能动舌头的在左右晃,还有伸展爪子准备出击的。
好在香已点上,白色香线拉出一条弯曲的线,在屋内绕过一周后紧贴四面墙。
寻幽可锁定范围内灵力最强的事物,常用来找长在偏僻地区的灵植,也可用来提防身周灵力强大的人偷偷跟踪之类。
花漫州不轻易用灵力,对机关的敏感程度自然不如他人,靠寻幽香能帮她找到机关所在。
确定了关键,花漫州吹灭还剩小指长的香收好。
墙才是机关吗?她能碰到的地方都按过了,别说凹陷处,连一处坑洼的地方也没有。
该说不愧是天工门,人均筑墙高手吗?
头顶动响逐渐不能忽略,花漫州额头贴住墙,强迫自己冷静。
进这里的时间不短了,为什么直到刚刚木雕才有反应?
既然灯盏不是机关,那它能给墙带来什么呢?
花漫州定睛看着自己投映在墙上的影子,突然想通般把目光转向灯盏。
她蹲身深吸气,再呼气。
烛火剧烈晃动一阵,并未熄灭。
果然,这烛火轻易灭不了,它存在楼内只是为了映照出闯入者的影子。
当身影投映在墙上的时间到了,机关就会启动。
四角摆上灯盏,是为了保证这屋里的人无论走到哪都会在墙上投射清晰的影子。
想通这点,花漫州不再执着熄灭烛火。她敲了敲墙,仍说不出这究竟是何种材质,但也知道光靠自己的力量无法破墙。
快想啊,如果是哥哥或者裴雨,他们会怎么做?
哥哥大概会用阵法,可她一窍不通。
裴雨呢?他大概会选择和这些木雕拼了。
花漫州别无他法,只得咬牙放手一搏。
头顶木雕完全苏醒,木雕的四眼妖怪率先从那群浮雕里挣脱,亮出磨得尖锐无比的利爪朝花漫州扑去。
花漫州手汗浸湿了法宝,正准备跟它拼命,却有几根坚韧的线从天而降束住手脚,带动她的动作。
妖怪爪风蹭过她发尖,在墙上留下几道深痕。
熟悉的暗香传来,花漫州意识到这古怪的线是在帮自己,乖乖由它带着在屋内游走。
她几次转身飞步躲过攻击,墙体便多留下数道怪物造成的损害。
花漫州快活地在空中鱼跃而过,心底闪过一丝悲伤,如果自己真能这么厉害,以前也不必让大家涉险找解毒的方法了。
她一分神,丝线操纵的速度也似乎受了影响。
那妖怪飞扑过来,身躯整个罩住花漫州。同时,其余木雕也随闷沉的几声‘咚咚’落在地面,堵住花漫州可能突破的方位。
花漫州紧闭眼,手想去够腕间的神叶环。下一刻她的动作被强行止住,花漫州感觉到控制她手脚的线松了,改束住腰间,一个用力将她从张牙舞爪的木雕缝隙间扯了出去。
又数根线自上穿过木雕,把它们定在原地。丝线挑挑捡捡,最终牵起头上刻尖角的牛妖木雕,在墙上划了个大洞。
场面一时安静了,木雕们骨碌碌转动眼珠子,不再挣扎。
花漫州腰间的线已然松了,她贴在墙上的洞口前,小心弯腰捞起自己带进来的灯盏。
出去前对磨平了尖角的牛妖木雕讪笑:“谢谢,再见。”
穿过漆黑的洞口,花漫州只觉头昏眼花,她有预感又要扑在地上,双臂举起宝贵的灯盏已做好接地准备。
谁料迎接自己的不是冰冷的地板,是软趴趴的坐垫。
花漫州把灯盏轻轻放下,在软垫上打了个滚猛坐起。
她回到了原来的屋子,长凳、灵木桌都还在,只身旁的屏风歪倒在侧,被划得破烂不堪。
花漫州冒出个离奇的想法,她不会是从屏风里出来的吧?
“受伤了?”
低沉的嗓音从后传来,裴雨十指缠绕杂乱的丝线,见她出来看了眼,又低头专注解丝线结在一块的部分。
花漫州安心了,倚靠在坐垫间:“没受伤,只是差点被吓死。还好裴雨你帮得及时,我刚才都准备和木头疙瘩们拼命了。”
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裴雨,他低笑了声:“不至于。怎么知道是我的?”
只帮她躲过一下就敢顺从丝线操纵,真不怕别人暗算。
“味道。”花漫州笑着,眯起眼看他,“除非你用完了我的香,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认出来你。说起来,我是从屏风里出来的?”
裴雨肯定了她的猜测,触发机关后屋子里暗了。发现她不见后,裴雨借外面的光摸黑闯入别的房间取灯盏。
回来时,屏风上便多了一个来回移动的剪影小人,身披褐色兜帽的连衣装,两根辫子间坠上小花。
裴雨当即反应过来,花漫州被机关拉入了屏风内。他试过从外破坏屏风,但连四方也无法撼动。
恰好屏风里,花漫州察觉了触发机关的关键,小人剪影的动作给了裴雨灵感。他将四方立在屏风前,让它影子投映在上一炷香后,便可任意操纵进入屏风内了。
花漫州边听着,视线转向歪倒的屏风,把灯盏推近仔细比对,屏风左上有一头牛角平平的牛妖镂空木雕。许是心理作用,花漫州总觉它眼瞪得尤其圆,似在无声控诉。
对不起牛大哥,下次见到你再帮你磨尖。
花漫州托住灯盏站起,裴雨埋首案桌前,还在与团成乱麻的丝线做斗争。她把灯盏放在案桌边,盘腿坐到裴雨对面伸出手:“我帮你,先扯住线,理出一根。”
裴雨指尖顿了顿,慢吞吞把两只手放在案桌上。
两盏灯火分别位于木桌两侧,方便花漫州看得更清楚。
烛光中,花漫州眼瞳的碧色也融进了昏黄,泛起明光。她低着头,神情专注,手指不紧不慢地拉扯成了丝线的四方。
她动一下,丝线连接的裴雨手指也跟着动。
明知对方无意,裴雨心底还是腾起一种怪异感,他不喜欢受人所制的感觉。
裴雨想张口制止,听她分离丝线时轻哼着音调模糊的歌,浮躁的心一点点沉寂落地。
他总以为经过这几个月,自己足够了解花漫州。她胆小,也有坚韧不退让的时候;勤勉,却也有为躲懒令人哭笑不得的片刻......
有讨人喜欢的性格,包容爱着她的家人挚友,令人惊羡的制香天赋。
花漫州无疑是幸福的。
可四方触碰她的时候,自己却感受到了浓重的悲伤。
四方是他从某处秘境带出的法器,它那时还是一块铁板。无法炼化、更没有书籍记载这东西的用途。
裴雨不缺趁手的武器,将其搁置。他当上护法时遭遇宗门围杀,碎了最后一件法宝才想起芥子囊里还躺着一块铁板。
他记不清自己如何突围,清醒过来后它从铁板变成了条状玄铁。自己指缝沾满了血污,脑海里浮现几个字:极致的情感可炼化四方。
也是那天之后,裴雨极少感受过恐惧,尝试再炼化四方仅至如今的状态。
就在刚才,四方触及花漫州,竟有再度变化的趋势。
裴雨想召回它,四方也不听令,只好强行用神识拉回。
法宝不听话,这才有了丝线团成乱麻的情形。
“你在看什么呢?”花漫州理好了丝线,抬首就见裴雨眼不眨盯着自己。
裴雨移开视线,收好四方:“你哼的是什么歌?”
“何莲泽的小曲,是锦长老的成名之作哦,虽然没有词。”提及何莲泽,花漫州想起了要事,“再过两个月就是王莲蓬丰收的日子,莲子又脆又甜,你要来吗?我看爹娘闭关都是几年十几年来的,你再急着修炼也不差这点时间吧?”
花漫州这人......
裴雨躲开她晶亮的眼:“等找到挽心莲再说。”
“啊!”这话提醒了花漫州,她拍桌起身,“得赶紧把触发机关的方法告诉钟离白他们。”
裴雨指向对面暗下去的房间:“他们应该在那附近,灯灭掉了。”
可依那两位的本事,不该这么久一点动静没有。
软垫是裴雨顺手搜刮来的[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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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辞风楼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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