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云变,当刑之远再在蜃影里出现时,已经脱下他那身华丽富贵的长袍,换上最清贫的布衣。
他变成了一个仙门最普通的穷酸剑修,后背长剑用灰布裹得严严实实,腰间也配着一把剑,无刃无锋,是木剑。
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女孩。
女孩很活泼,跑起来蹦蹦跳跳,她很爱笑,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个小小的酒窝。
她喊刑之远叫爹。
马上快要新年,人人处处挂起了红,噼里啪啦鞭炮声中,雪花飞旋飘落。
“爹爹!新年我要穿新衣服!”
“嗯。”
“我要吃饺子,韭菜馅香菇馅酸菜馅的我都要!”
“好。”
“还要吃糖葫芦!吃好多好多根!”
“不行,会牙疼。”
“爹爹,那我就、就吃一根,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
女孩粲然笑开,眼睛弯弯,裙子被撑起,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耳朵也从松散的发中竖起,把帽子支棱得掉在地上。
刑之远为她捡起帽子,戴在头上,“记住我教你的法诀,不要让耳朵冒出来。”
女孩只是看着他笑,“我开心嘛,爹爹,我可以一天吃一根糖葫芦吗?”
刑之远板起脸。他担任星宿剑府的长老数年,眉眼庄重凛然,面无表情时格外威严,凛然不可侵。
剑府的弟子们,看见他摆着这幅表情,早就吓得屏气噤声,仓皇逃跑。
可这只半妖,却笑着贴过来,奶声奶气地撒娇:“爹爹,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好。”
半妖跳起来,笑道:“茸茸最喜欢爹爹啦!”
刑之远眼神微暗。
天真的女孩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背信弃义,被她娘亲剜心而死。
而她的以为的“父亲”,是曾经斩妖除魔,害死她母亲的无情道人。
他生起一堆篝火,火光照亮男人的眉眼,曾经冷漠不可一世的脸上,镀上层融融的暖光。透过火焰,他专注地望着女孩的脸。
茸茸蜷起身体,躺在火堆旁,头枕在自己毛茸茸的尾巴上,小脸被火烤得通红,淡粉的唇微抿着,眼睫在肌肤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挪了挪身体,尾巴裹住自己的身体。
刑之远解下棉袍,轻轻盖在女孩的身上,定定看着她很久,很久。
冷峻的容颜,似乎在摇曳的火光,和女孩香甜的睡梦里融化,他露出的眼神极为柔和,像一个父亲。
他曾以为,这是永恒。
他是半只脚踏入真仙境界的修行者,是仙门的大宗师,而他的小狐妖,只是个半妖,若不修炼,寿数与普通人差不太多。
他能护她长大,一生无忧,为她戴凤钿,送她上花轿,最后,或许还要为她穿上寿衣。
等完成对狐妖的承诺,守护女孩长大,他再回到山上去,做那个清心寡欲、嫉恶如仇的剑修。到那时,他拔剑不会再留情,不用再面对妖物时,想到他的小狐狸,忽然心生不忍,不愿再拔剑。
原来做了父亲,一个人会变得这样心软,犹豫又害怕。
怕她冷怕她饿,怕她哭又怕她疼,怕她路上被石头绊倒,还怕她如她娘一般,遇人不淑,错付真心,平添许多伤心的泪水。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自己怎么有这么多怕的呀?
以前,他可是生死一线都面不改色的冷酷剑仙,现在如今,觉得人间处处可怕,每一点尖锐的犄角,都能把小狐狸磕得浑身青紫。
茸茸朦胧醒来,侧着脸看他,问:“爹爹,你在笑什么?”
刑之远摸摸她的脸颊,低声说:“爹爹在害怕。”
茸茸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爹爹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
刑之远轻笑,“有好多呢。”
茸茸坐起来,认真握住他粗糙的大手,“那爹爹别怕,茸茸保护你!”
刑之远揉揉她的脑袋,帮她把帽子戴好。
茸茸忽然歪歪头,捂着腮帮子,说:“爹,我掉了一颗牙。”
刑之远:“让你吃这么多糖葫芦。”
茸茸嘿嘿笑,掉了牙后,说话有点漏风。她摊开手掌,一颗小小的乳牙放在掌心,“但是一天一根糖葫芦,是嗦好的,爹爹不能赖账。”
刑之远把乳牙拿起,埋在树下。
人间习俗,将孩子掉下的第一棵乳牙埋在地上,小孩便能无灾无痛长大,长得高高,年年岁岁平安无忧。
茸茸也高高兴兴跑来挖坑埋牙。
埋完后,她摸摸自己发疼的腮帮子,说话漏风地讲:“爹,还是想次糖福芦。”
刑之远无奈看她一眼。
茸茸:“不次的话,我想看发灯!”
她以前在过年的时候去过城中,人间有好看的花灯、漂亮的烟火、生动的皮影戏,还有扛着冰糖葫芦,走来走去的小贩们。
她拉着刑之远的袖子,“爹爹,去看花灯!”
刑之远叹气。
这附近只有一座仙城,里面修行者络绎不绝,但也繁华热闹,胜过人间城池数倍。
一直以来,他没有带女孩去过仙城,怕她半妖的身份,暴露在仙门前。纵然有他庇护,女孩不会有性命之虞,可半妖毕竟是异类,神宫立下的规矩中,仙为高,魔可怖,而妖最卑。
他不愿女孩被别人看轻。
纵使在遇见她之前,他也从来没有把半妖放在眼里。
然而耐不住女孩软磨硬泡,刑之远遂她的愿,把她带到最近的一座仙城。进城前,他把女孩的帽子戴好,帽子上有术法屏障,可以掩藏她的半妖身份。
“不要露出耳朵和尾巴,遇到什么,别慌张,记住爹爹教给你的术法。”
女孩点头,兴奋扯他衣袍,“好!爹爹,快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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