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望月砂已是一片热闹景象，穿着各异的魔宫众人于漫漫黄沙中穿梭，裹着兽皮的伴轻纱覆体的行在一处，不知冷热一般。
祝青霭揉着头发站在风沙中，睁不开眼睛。
当总裁的时候天天早七晚十一，本以为穿书了可以躺平，谁知道起得更早。
“惊鸥门有一镇宗秘籍名唤《惊鸥剑法》，此剑法精奥玄妙，惊鸥门凭着它屹立江湖数十载。我对这剑谱很是感兴趣，所以麻烦尊主了。”魔宫主殿里谢珩对着祝青霭一拱手，语气十足的尊敬。
祝青霭一袭玄衣靠坐在主位上，心说你想要就自己去拿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小学生都懂的道理还要我教吗？
祝青霭一袭玄衣靠坐在主位上，说：“好。”
没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命在左护法手里，也没有办法不认怂。
可认怂归认怂，不影响祝青霭现在很烦。
不是烦靠毒药拿捏他的谢珩，也不是烦要用魔教众人心脏穿糖葫芦的陈凡，更不可能烦写出这篇文的自己。他不是烦具体的人，而是作为一个打工人对即将开始不喜欢的工作的那种焦灼烦躁。
尽管祝青霭名义上是谢珩的老板，但实际上捏着他小命的谢珩才是大爷。
就算再不喜欢这份工作也得硬着头皮上，只是祝青霭当总裁当习惯了，不管自己脑子里有没有规划都会先听听员工的想法，遂问谢珩：“你有什么打算？”
谢珩扬着笑：“尊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属下谨遵您的教诲。”
就是现在祝青霭变成被老板提问的员工的意思。
让你自己去抢你干不干啊！祝青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能真的这么说，他吐出一口气，道：“众所周知，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简单的计谋……”
于是一个时辰后，惊鸥门山脚下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谢珩雪白的衣摆随风飘荡，一束马尾利落潇飒，他抱着剑倚在树上，唇角勾一抹浅笑注视来往行人，一副风流浪子模样。祝青霭则不同，他着黑衣，为契合身份换掉了大袖外袍，穿了设计简单没什么花纹的束袖短打，朴素的看不出半点魔尊的样子。祝青霭年纪轻轻接手公司，为了让人信服会刻意控制自己的对外形象，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面瘫脸绝技，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相处。
他们两人站在一处，一黑一白皆束袖抱剑，倒像是一对双生子。
“陈师兄，今年前来试炼的弟子格外多，掌门可有从中选几个亲传弟子的打算？”
陈师兄？祝青霭听见远处的动静，抱着剑换了个方向朝声源望去。他穿成的这个魔尊武功高强，目力耳力自然非凡，这让现实世界里有些轻微近视的祝青霭十分欣喜。
只见远处山门石阶上拐下来两个二十来岁的少年，走在前面的那个戴着发冠，步履沉稳面色沉静，有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稳重感。后面那个就闹腾了，也不看路，笑眯眯望着带发冠那人。
“掌门自从三年前收了你做徒弟，便再也提不起收徒的兴致了，大长老道是因师兄太过优秀，将掌门的眼光提高了，瞧不上旁人。”那后面的少年叽叽喳喳同前人说话，语气里的崇拜隔着二里地都能听出来。
祝青霭眉毛一挑，视线聚焦到带发冠的沉稳少年身上。如果他没猜错，这便是本书的主角陈凡了。
陈凡听到师弟的恭维皱了皱眉头，纠正道：“休要胡说。师父这两年忙于突破，不收徒是害怕时间不足教导不周，断没有瞧不上什么。”陈凡语气挺凶，对师父是十足的维护。
这便是祝青霭文里主角的人设了，木讷古板但尊师重道、重情重义。
少年被师兄训了，安静下来，耷拉着脑袋跟在陈凡后面。
瞧着两人愈走愈近，祝青霭摩挲了一下怀里抱着的剑。
杀人，有点难。
毕竟是生长在和平年代接受文明教育的现代人，哪怕知道这只是一本书，祝青霭也不能说服自己把白刀子捅进人家血肉里。
毕竟祝总长这么大，除了蟑螂蚊子还真没杀过什么生。他朝谢珩的方向瞟了一眼，这人正看自己，挂着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十分讨打。
这是两人出发前谢老板给祝青霭的任务。
——统御江湖第一步，打倒武林第一派。夺秘籍、杀主角、灭宗门。
谢珩上下两瓣嘴皮子一碰，祝青霭头都大一圈。第一次反思自己当老板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给员工布置些异想天开的任务。
算了，先夺秘籍吧。
祝青霭将剑往自己怀里拢了一把，忽视谢珩的目光，重新看向陈凡。他想，要不是谢护法确有几分姿色，自己一定先把他噶了再去寻找解毒之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耽于美色不丢人，嗯，不丢人。
“诸位道友，感谢大家不远万里来到我惊鸥门参加入门试炼。”陈凡在山门站定，朝着外面拱了拱手，“今日凡通过试炼者皆可入惊鸥门习武，门派会依照大家的表现和擅长安排拜师。”
他一挥手，在场的每个人面前立时出现一面像镜子一样的反光椭圆形物体。
“你们面前是通往惊鸥门后山的通道，各位只需在其中单独猎杀一只灵兽便可拜入惊鸥门，所猎品质和数量决定着大家拜入哪位长老门下。我会一同进入后山，凡拿到我身上玉牌者，可做掌门亲传弟子。”
他又一挥手，一个圆形光球从“镜子”里浮出来：“这是出后山的钥匙，若遇危险捏爆光球即可回到此处，失去入门资格。”
“试炼时间为十二个时辰，祝各位好运。”
“那么现在，试炼开始。”
随着陈凡的话音落下，众人纷纷踏入面前的“镜子”。
祝青霭跟谢珩对视一眼，同时迈步踏进去。
一道强烈白光闪过，祝青霭踩上松软的土地。他视野黑了好几秒才逐渐成像，左右瞧瞧，身边没有谢珩的影子，甚至没有活物的动静。
看来是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祝青霭环视四周，此处皆是参天的大树，他认不出品种，只道这树木枝繁叶茂长势极好。且林子里的树与树距离基本一致，延伸向上的树冠相互挨着，网一般拢在头顶。是以虽在白天，却不怎么明亮。
祝青霭是个富二代，自认见识还算广，很小的时候就用一双脚去丈量世界，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林子。像是科幻电影里的原始森林，或者某处未经开发的山野。
他写文的时候没对惊鸥门后山做过多的描述，只在惊鸥门快灭门时写了陈凡从后山里挖出不少师兄弟的尸体，是魔宫的手笔，让主角对反派的恨意值buibuibui往上涨了一波。
祝青霭独自走在阴森森的林子里，心里一阵一阵发毛，这时候倒是有点想念谢珩了。
他没什么方向感，野外生存能力也不高，杀灵兽对魔尊来说易如反掌，但祝青霭的目标不是灵兽。
他跟谢珩潜入惊鸥门的目的是夺秘籍杀陈凡，秘籍是门派公物，就算拜入其他长老门下也不难打听到，但陈凡却是掌门亲传弟子，平时想要打交道还是入掌门门下最方便。
祝青霭当然知道越早杀掉陈凡对他们越有利，但他实在是下不去那个手。所以还是等等吧，拖延嘛，人之常情。他对自己说。
魔尊修为高，能听到很远很细微的声音，祝青霭细细分辨着耳朵里的水声，朝着那个方向靠近。
漫无目的去找不如靠近水源守株待兔，不管能不能找到陈凡，总之先杀一只灵兽保底。
祝青霭溜溜达达到了水边，这后山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寂静，细窄的河流淌水缓慢，里面没有鱼。不起眼的窸窸窣窣声在四面八方持续响着，可能是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也可能是蛇或者虫子爬行的声音。
在林子里，这些持续不断的响动比绝对的安静更吓人。
祝青霭默念着“魔尊武功高强魔尊天下第一”，在河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惊鸥门后山似乎很大。来参加试炼的人挺多，祝青霭目测在两百人以上，可是进来至今，却一个活口也没见着。不排除自己脸黑跟大家隔得都很远，但祝青霭直觉大家的落点不是随机分配。
他无所事事靠在石头上给自己默念驱邪，心说要不然直接睡一觉吧，耳朵却忽然捕捉到一丝极端细微的响动。
听到的同时祝青霭的手已经挥出去了，一道黑色雾气利刃一般滑出，“铮”一声金铁相撞的清鸣后一小撮乌发落在一只修长宽大的手上。
祝青霭定睛一看，来人竟是一身白衣的谢珩。
他握着闪身时被祝青霭削掉的那点马尾巴尖，笑容不变：“尊主好身手。”
“来了怎么不出声？”祝青霭先发制人。
谢珩直勾勾盯着他：“尊主武功高强，在下并未察觉到您的存在，请尊主恕罪。”
他嘴上恭敬诚恳似有愧色，祝青霭却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绞痛从心脏起始蛛网一般弥散开，就跟他刚中毒那会一样。
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分明是他自己悄悄靠近不出声，被发现了还要怪别人武功高么！
美人美则美矣，心却是个黑的。
祝青霭不为难自己，滑跪的很快。
恭维人他见多了，虽然以前都是别人恭维他，但祝青霭没什么清高的毛病，大丈夫能屈能伸，黑的白的他张口就能掉个个。
“是我的错，没听出左护法与众不同的脚步声，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祝青霭捂着心口看向谢珩，声音发颤。
他眼睛生得极好，比大多数男生要圆要顿，眼皮褶皱不算宽，在眼尾的地方散出一点上翘的勾人弧度，睫毛很卷，眼尾部分比眼中更长，像贴了假睫毛一样反人类。这是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当这双眼睛蓄满泪水的时候杀伤力是极强的。
谢珩嘴角的笑落下一分，伸手很轻柔地抚上祝青霭的侧脸，拇指按在他的眼皮上。
下一刻谢珩手指倏然发力，祝青霭只觉得自己眼珠子快被他按爆了，下意识去推，黑雾凝成的刃划破了谢珩的白衣。
直到一滴眼泪从祝青霭的眼皮下渗出来谢珩才收了手。他捻了捻湿漉漉的指腹，唇角重新扬起来，与此同时祝青霭身上的疼也消失了。
祝青霭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现在确信，这个长得天仙一般的左护法，是个变态。
有榜随榜更，无榜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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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谁说老板不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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