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岚沉睡过去后,苏易方撤去了覆盖姜岚双目的手。
他左手依旧保持着环住姜岚腰肢的姿势,右手却朝兆拂虚弹了一指。
下一刻,便有一道束缚咒法将兆拂紧紧缚住。苏易再将手指一转,兆拂便被他随意扔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之中。
兆拂与阿岚之间的恩怨,他不应干涉,亦不会干涉。要如何处置兆拂,等阿岚醒来后再由她决定。
他将姜岚打横抱起,缓步走上了二楼。
他知道阿岚不会醒,但仍是怕颠簸到阿岚,尽量将步子放得慢些。
推开姜岚房间的门,苏易极尽温柔地将姜岚轻轻放于床上,并细心地替她盖上了被子。
苏易顺势就着床边坐下,看着阿岚的睡颜,嘴角倾泻而下温柔的笑意。
他伸出手,替阿岚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
兆拂。
他终究是在阿岚的人生中,再一次地出现了。
苏易柔柔地凝视着睡梦中有些不安稳的人儿,安抚般地摸了摸姜岚的头。
或许是感受到了头顶的温度,姜岚的眉头总算舒展了开来,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
姜岚梦到了那段属于阿渺的过往。
“阿渺,今夜,你要去刺杀一个人。”和之前无数次的一样,师父用清清冷冷的声音对她说道,“乾坤派掌门,夕棱。”
“是。”阿渺低首应下,没有丝毫迟疑。
师父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师父的命令,便是阿渺心中至高无上的旨意。
师父转回身,看着阿渺,许久后,他轻叹了一声。
师父叹气的声音很轻,几乎不可闻。但阿渺对师父太熟悉了。熟悉到,师父的每一个动作,都可以令阿渺记忆许久。
师父走上前,冷不防地将阿渺揽入怀中。
师父身上清冷绝尘的气息,一瞬间笼罩上阿渺的周身。鼻尖萦绕着只属于师父的淡淡檀香香气,阿渺几乎是不敢相信的。
这是师父第一次与她这般亲近。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是天地间最幸福的人。
她想要沉溺在这个怀抱中,一直,一直……
“对不起,阿渺。”头顶,传来了师父略带着低沉的声音。
下一刻,怀抱松开,师父走回到案前,依旧是那般平淡的神色,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你先去准备一下。届时,会有人带你进入乾坤派。”师父淡淡道。
“是。阿渺先行告退。”阿渺垂下眼,终是一句话也不曾多说。
当面对夕棱时,阿渺终于知道了师父那时的抱歉,究竟是因为什么。
夕棱的实力,与师父不相上下。
她根本不是夕棱的对手。哪怕偷袭都不是。
“怪不得兆拂会派你来引开我。你长得与霜花的确有几分相似。”
“兆拂这是把你当作霜花了啊。可惜,在他心中,你终究不是霜花。只要能救出霜花,他不还是派你来送死了。”
夕棱的长剑刺入阿渺的胸膛,但比这更痛的,是阿渺伤痕累累的心。
她看到师父抱着一个女子离去。
那个女子长得与她相似极了。
师父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一股热意从心脏蔓延至阿渺的周身。
那股热度,仿佛要将阿渺灼烧。伴随灼热而来的,是浑身每一寸肌肤要涨裂开一般的痛苦。
之后,阿渺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阿渺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哪怕是手指稍稍一动,浑身都如钻心般疼痛。
她身上有好多血。不止是夕棱带给她的,还有……
不远处的夕棱,被生生撕裂成了几片。
阿渺胃中一阵翻腾。
是她做的?这一切是她做的……!
阿渺闭上眼,忍住腹内的恶心。
她还有事情需要做。
夕棱最后所言,究竟是……
阿渺不相信。她要回去问清楚师父一切。
阿渺忍着锥心的疼痛,拼尽浑身的力气从袖中拿出回程的传送符,咬紧牙关注入了真气。
阿渺几乎是爬着到了师父的房门前。
里面灯火通明,映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兆拂,我听说,你因为过于思念我,收了个与我模样相似的弟子?”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她便是……霜花吧。
“……嗯。”兆拂淡淡的声音,却像是一把利剑再次刺入阿渺千疮百孔的心。
“再怎么说,你也不应当派她去送死。引出夕棱还有许多其他的法子,你用这张与我相似的面容救出我,叫我如何安心。”女子还在继续说着,“你若是将她当作我才待她如此之好,那么我就算回来,你也不应该如此绝情。”
“她不是你。”兆拂只说了简短的四个字。
她不是你。
她不是你……
师父对她的好,都是为了另一个女子。为了她,可以放自己去送死,只因为……
在师父的心中,她连当个替身都不配。
“啊——”
阿渺的叫喊声响彻整个临仙派,阿渺所有的信仰在一夕崩塌,瞬间,入魔。
痛苦挣扎之际,一位陌生的男子出现了。
他轻轻抚上阿渺的头,似乎毫不忌惮她此刻浑身血污而又疯狂的模样,反倒是俯身将她抱起,逃离了临仙派。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阿渺看清了那张脸。
姜岚悠悠转醒,缓缓睁开了眼。
梦中的那张脸,与眼前的这张脸渐渐重合。
眼前之人,黑色长发披散至床边,几缕发丝从额前垂下,映得一双眸子越发深邃。五官精致得好似天工雕琢,昳丽无双。一双薄唇仿佛涂了淡淡的胭脂,殷红得恰到好处。而此刻,他勾人的眸子中正含着浅浅的笑意,柔柔地看着姜岚。
是苏易。
当时救走阿渺的,正是苏易。
“咳咳。”姜岚干咳两声,忙转了视线,“你怎么……”
苏易俯下身,与姜岚凑近了:“阿岚可是害羞了?”
“我都说了你别那么叫我……”姜岚面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色。
可恶!
明明她刚刚面对一屋子的正派弟子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现在只面对苏易一人,却总能被他吃得死死的。
都怪他长得实在太好看……好看得都不像是个男人!
她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绝对算不上害羞。
姜岚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她放沉声音,让自己听上去冷静一些:“苏易,你让我起来。”
苏易嘴角噙着笑,却是依言直起了身。
姜岚从床上坐起身,又想起了适才的梦。
原来,那时候的阿渺,是那般痛苦而绝望。
姜岚抚上胸口,那里仿佛还残存着梦中感同身受的痛楚。
堕魔之后,姜岚不仅容貌声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许多记忆亦是模糊不清的。
但阿渺的心情,却如此清晰。
兆拂给予她的,当是何等的痛彻心扉。
这样的兆拂,竟也敢向她要人……他也配!
“苏易,我梦到了以前。”姜岚对苏易开口说道。
她有许多秘密,都无法与旁人诉说。哪怕是她最信任的左护法与右护法都不能。
并非是刻意隐瞒,只是无法说出口。
唯有面对苏易,她才可以在说话时不必顾忌。
苏易知晓她的一切。包括阿渺的故事。
苏易并非魔界中人。在苏易面前,她不用当魔尊,也不用当临仙派的弟子。
苏易手上一滞,但随即仍是带着笑理过自己面前的发丝:“阿岚梦到什么了?”
“是关于兆拂的。”姜岚嗤笑一声,眼神变回了适才面对兆拂时的凌然,“他果然是没看到阿渺是如何死的,才有脸在魔宫里说出那些令人笑掉大牙的话。”
苏易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或许,他将阿渺的失踪与夕棱的死状,归咎至了是魔尊的你所为。不然,他也不会说出那些话来。”苏易的声音始终如此温柔。
苏易的声音就像是那山涧中潺潺流过的溪水,清澈而泠洌。
姜岚一直觉得老天爷不公平极了,明明已经给了苏易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竟还给他如此好听的声音。
苏易所言,的确有些道理。
若非如此,兆拂也不会得出“我抓我自己”这般好笑的结论。
“苏易,刚刚,你果然一直都在。”姜岚靠在软垫上,仰望着红色的幔帐,“你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呢?一直到你出现,我都毫无察觉。”
“大概是……想陪在你身边的人?”苏易的语气一如既往,令姜岚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
但依照苏易的性子,定是又在调侃了。
“苏易你真是……又说这种话。”姜岚笑了两声,缓解自己的尴尬。
苏易站起身,在姜岚看不到的地方,眼中却是不带一丝戏谑的认真。
他从来不曾欺骗过阿岚。
“阿岚,兆拂被我以束缚咒关在楼下的房间。不知阿岚要如何处置他?”苏易转回头,却是换了话题。
兆拂。
呵,回想起阿渺当时的心情,姜岚倒是改变了想法。
死,可比活着痛快多了。
既然这次兆拂侥幸命大,那她可没有那么仁慈,肯再次赐予兆拂一个痛快。
他不是说,未找到阿渺之前,不会离开么?
她还真想要看看,为了阿渺,兆拂究竟能做到何等地步。
魔界有一处深渊,凶险至极,姜岚始终寻不得合适的人选前去送死探路。
现在,终于有了合适的人选。
“放了他。”姜岚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不是要找阿渺么?那便让他去寻。”
“好。”苏易应下,打了一个响指。
与此同时,兆拂身上的束缚咒应声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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