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阳光透过窗页落进屋子里。
床上，男子墨发散乱着，衣衫宽松露出胸口的一抹白。鸦羽般颤动的睫羽在须臾后睁开，一双清浅淡褐色的眼睛看向了上方白色床帘。
他皱了皱眉，敏锐的发现自己睡觉的位置又发生了变化。
归结于他睡着后睡姿不雅，明明每日入睡都是平躺着，醒来后却会变得姿势各异，特别是衣物，散落着要脱不脱的。
抬手揉着额头坐起身，没有过多去纠结这事。他到底是人，纵然被称为仙长，也不可能真像神一般，什么都一丝不苟。
门外传来挥剑的声音，玉浊拢了拢衣物，搭了件浅青色外袍去开门。
满是花围着的院子里，一道蓝色少年身影站在那里，蓝色校服勾勒着他的身形和腰线，梦悬束着高马尾，动作凌厉干净，用剑之间划出条漂亮的弧度。
像是道风景，偶有风吹拂，还会卷起地上掉落的花瓣。
玉浊眼眸柔和些许，站在房檐下未出声打扰。
但这般流利的动作未持续太久，少年提剑的手突然一松，剑落在地，整个人半跪了下去，在听到隐忍的一声吃痛，玉浊心一颤，忙走了上去。
走近时，他清楚看到了少年额间的湿汗，还有肩上浸染出来的红晕。
这分明是一直忍着痛在练剑。
玉浊弯腰扶起人，手轻触碰人的伤口，梦悬穿着衣物，当下看不清，只能隐约猜到是缝的线裂了。
“师尊……”，梦悬看过来。
玉浊道：“这几日就不要练剑了，好好修养。”
“师尊，我错了。”，回应他的是这人的道歉，梦悬似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弱声弱气的道：“我昨日不该伤了应月师兄，让师尊生气的。”。
“………”，玉浊罚人下跪，已有揭过这事的打算，今日见人服软道歉，心底自然软了些。
透过梦境，他知道梦悬是有多在意他这位师尊。
人是抛不开私心的，梦悬天赋高，粘人听话，日常起居，都是这人在变着法子照顾他，偶有不懂的，也会努力去学，只为了让他高兴。
这和养了个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好了，既然知错，就不要再犯。”，玉浊带人到房檐下的阶梯坐着，让其脱了外衣查看原本包扎好的地方。
许是过度练剑，缝好的线的确断了，伤口有血渍，白布缠得松松垮垮。似乎比起昨日更疼，梦悬垂着眼，下唇线紧绷，手还在轻微发抖。
玉浊去屋子里拿了药箱，替人重新包扎。
“这是复血丹，吃了吧。”，手里倒出瓶子里的药，递到人面前。
见梦悬凝眉，他又掏出一块包好的方糖。像是在哄人，吃了药还得给糖。
梦悬凑近借着他的手吃下药丸，唇瓣似有似无的擦过他的指腹，微含了下，薄薄的凉意沾染，玉浊愣了神。
等着他收回，另一只手上的方糖也被人吃了下去。
“谢谢师尊。”
玉浊：“这几日好好休息，剑先不用练了。”
“好。”
梦悬又道：“那……弟子还跪吗？”
说是认错了，耍聪明的性子却没变，玉浊道：“跪。”
梦悬耷拉着头，玉浊和寻常一样上手揉了揉，梦悬沮丧的脸一变，“弟子现在就去跪。”
“……”
两个时辰，早上的时间都跪了过去，在玄雅静室，玉浊也没闲着。他找了些修习的书，打坐运转筋脉。
他的这具身体，有快两百来岁，修为在化神初期，算是几大门派中少有的几个高手，再突破突破，说不定就能争个“天下第一”。
玉浊对这东西没什么兴趣，单纯的，只是为了三年后能搏一搏生死。他能看到梦悬的一部分未来，可自己的……到底是怎么死的，却一无所知。
灵力徘徊于身体各处，最终来到熟悉的地方，他的心脏藏了“一根紧绷透明的线”，看的见，碰不着，不痛也没有任何不适。
玉浊在一次周转灵力时发现它的存在，直到现在，还是没办法斩断。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玉浊做了番挣扎，不知过去多久，整个人突然卸了力，浑身瘫软。他要除这根线，就都会耗费巨大的心神和灵力，而往往做完这些，线依旧纹丝不动。
睁目醒来，玉浊手撑着身下的软垫，呼吸显得急促，脑袋还晕。
“师尊……”，先听到声音，手腕再感受到一道凉意。
玉浊醒了醒神，抬起头，梦悬正一脸担忧望着他，跪着贴近整个身子，另一只手探他的额头。
“我没事。”
梦悬道：“师尊体内脉相很乱。”
体内灵力乱蹿，梦悬握着他的手腕就能感觉到得到。
玉浊有些控不住，或许是他近些时日太过频繁的想要斩断那根线，今日运行后身体还出现异样，灵力彻底乱了。
“师尊，闭眼凝神。”，冷静的少年音色。
“？”
玉浊恍了下神的功夫，梦悬来到了他身后，一抹与他体内完全不同的灵力顺着后背蹿入体内，炙热的滚烫。
梦悬与他不同，不管修习的功法，还是体质都是截然相反。
他体内灵力寒凉温和，梦悬灵力却肆意灼烧。
玉浊觉得烫，可体内那原不听话的灵力又像是得到了安抚。逐渐温顺，与之相融，甚至还将其全部吞噬。
像是得到了某种满足，玉浊生出了想要更多人灵力的想法。这诡异的苗头冒出来，玉浊就吓得睁开眼，忙停了下来。
“师尊好些了吗？”，身后梦悬察觉到他体内变得平静，停下运功。
玉浊心不在焉嗯了声。
梦悬绕到他身前，手捧上他的脸，急切的关心做不了假，梦悬蹙着眉头，脸色焦急，指腹顺着他的脸抚动了几下，说完就靠了过来。额头贴额头，气息蹭得人发痒，玉浊差点碰上人的嘴唇，慌不择路推了人一把，在两人之间让出些距离。
“师尊………”，浑然不觉般，梦悬捧着人的手还没离开。
双目对视，刚才的行径显得过于亲近，他攥着人手放开，见其一脸茫然无辜，玉浊一时又觉得自己想的过多。
“下次不要再渡灵力了。”
“师尊觉得不舒服吗？”
“………”，与之相反，玉浊揉了揉额，搞不清怎么回事。
想了想，他还是道：“我体内的灵力会吞噬你的部分，所以不要再渡灵力。”
吞噬？
是不可控的？若是可控，师尊就不会刻意说出来，阻止他。梦悬记得前世，师尊并没有出过这样的状况。
可如此………不可控……是不是就代表着，在某种意义上，师尊的身体会对他的灵力产生依赖？
依赖这个词，对梦悬而言，不是一件坏事。
口中听话应着师尊的嘱咐，梦悬心里想着，还得想办法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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