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清楚楼渊看出些什么没,反正她什么也看不出。
枯燥又无聊。
这几日,虞怜干脆不再跟着楼渊转悠,趁他思索的间隙,偷偷溜出去玩。
楼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府门外有结界,她身上还有长离骨戒,左右跑不远,惹不出事来,他便懒得拘着她。
这日,虞怜又溜到后山。
大雪纷扬下了好几日,青石砖上积雪松软深厚,今日雪势却渐歇。
天气好了起来,厚重压抑的茫茫云层可算散开些,缕缕浅金色阳光洒下来。
虞怜隔很远就注意到后院矮山脚下静坐着一道人影。
她双眸中的笑意灵动,双手提着拖在雪地里的大氅裙摆,小跑过去,欢快道:“少城主,好巧啊,我们又碰见了呢!”
白浔听见声音,如一潭死水沉寂的眼眸像是被扔进一块小石子,才渐渐漾开生气。
他换上副温和的笑意,回头看去。
少女身上衣裳杏红,精致小巧的下巴被雪白毛领簇拥着,眼眸弯弯,巧笑倩兮。
“是啊。”他轻声附和道。
临风居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随便逛逛,碰上都是必然的事,哪有什么巧不巧的。
白浔心道,面上却是适时流露欢喜的笑意,没扫她的兴。
虞怜对他很有好感,性情温柔不说,偏生还病怏怏的,一个貌美病弱且对她毫无威胁力的人族,很难不让她心生怜爱。
她手自然而然搭在轮椅扶手上,顺着他视线望去。
空旷雪地上,有两株崎岖瘦小的梅树,干巴巴的树干看着营养不良的样子,枝头的花红艳艳开得灿烂。
“少城主,你今日也是一个人来的吗”虞怜随口道,自来熟地和他闲聊。
“嗯,”白浔应声,“他们受我母亲之命监视我多年,我每每看着他们,便浑身不自在。我自己转动着车轮走过来,虽然速度慢了些,但我很高兴。”
白浔笑意多了几分真情实意,轻缓道:“我很高兴,我并不完全是废人一个。”
虞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错,你当然不是!你读了那么多书,知道的东西那么多,你只是腿不能走而已。这样要是算废人的话,那我大字不识一个,岂不就是会走路的傻子。”
白浔闻言,不由忍俊不禁。
“对了,你是专门过来赏花的吗?”
白浔点头,说道:“很早就想来了,只是此前一直寻不到机会。今日雪终于小些,我就想着来后山看红梅开得如何。”
“只是有些可惜,心心念念许久的红梅,竟是这副模样的,倒不如不来,心底好歹能存有念想。”
他叹息声,颇为后悔道。
“为什么?”
虞怜不能理解,问道。
这红梅看着开得挺好的啊。
“这花是假的。”
白浔言简意赅道。
“不会吧,看着就是真花啊?”
虞怜不太相信。
“它开得再好,也是死寂的,不像真正花那样有生机气,再上面反倒有些瘆人。”白浔淡淡道。
虞怜不信邪,小跑过去,伸手摘下一朵,果不其然是通草纸涂红粘在树枝上的。
“……做得还挺逼真的。”
虞怜把通草纸揉做一团,走至白浔身侧,说道:“那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白浔点头赞同。
微末飞雪轻飘飘落在肩头,白浔在外边待了有一段时间,发间肩上覆着轻薄的雪。
本不觉得冷的,开口说一会儿话后,他才惊觉丝丝缕缕的寒意正不停往肌肤下渗透。
他手抵住唇弯腰咳嗽几声,声音略微沙哑道:“能否麻烦小虞姑娘送我回暖阁,我好像受凉了。”
“哦哦好!”
虞怜这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如纸,好似随时能化在身后雪地般,忙推着他往檐下走。
他太轻了,连带着木制轮椅,在虞怜手中都没太大重量,若不是顾及他受不得颠簸,她恨不能抱起轮椅直接冲回暖阁。
好不容易平稳到暖阁后,她手忙脚乱翻找出他吃的药,塞进他嘴里,见他不吞咽,又忙给他灌下一大碗水。
虞怜不会给人喂药,没掌握住力道,不小心灌得太猛,白浔呛住猛咳起来,惨白的脸颊因用力都氤上薄红。
“呃……你还好吗?”
虞怜放下茶盏,站在一旁略有些手足无措。
白浔缓了好一会儿,摆摆手,道:“我没事。”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他带着歉意道。
“嗐,不麻烦,顺手的事。”
虞怜见暖阁并不暖和,环视一圈,走到壁炉前,对着冷却的炭火沉吟好一会儿,悄悄用妖力把它点燃。
屋内暖气渐渐充盈,白浔脸上恢复一些血色。
“你身子不适,要不要躺下睡会儿休息?”虞怜道。
白浔笑着摇头,“不了,我每日睡得够久了,再睡就该精神萎靡了。”
虞怜应了声。
然后,屋内气氛沉默。
虞怜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纠结要不要马上离开。
看白浔的状态仍旧不太好,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饶是她脸皮厚,也做不到继续打扰他。
但病色恹恹的模样也着实没法让她放心留下他一个人,万一她离开后,他昏厥过去可怎么好。可若是她不走,她肯定忍不住找他说话的……
虞怜正不知如何是好,白浔主动开口问:
“小虞姑娘,你待会儿可有事要忙?”
这话问得虞怜都不好意思了,她闲妖一个,妖生就没有“忙”这个字。
哦,也不太对。
如果忙着逃命也算忙的话,她以前确实挺忙的。
“没有,怎么了?”虞怜回道。
白浔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木轮边缘,缓慢转动着移向书案方向,声音清润如玉,“方才听你提不曾识字,不知小虞姑娘可愿意习文写字?我可以教你。”
“愿意的愿意的!”
虞怜眼睛一亮,快步走至书案前,盘腿往地上一坐,热情铺开两张干净的纸张在桌面上,随手握住一支笔,期待望着他,“那我们从哪里开始学?”
白浔摁动轮椅侧面的一个开关,将轮椅放低些。
侧眸对上她迫不及待的目光,视线下移,看见她像握筷子一样捏着毛笔,不由得一笑。
“先从拿笔的姿势学起。”
……
楼渊缓缓踱步在庭院中,任细雪吹拂,凝神数着间距,反复推演树与树之间位置变换的规律。
如同层层云雾环绕,拨开茫茫白雾即可明了,眼下只差揭开最后一点雾纱,楼渊便能算出阵眼所在。
差了什么。
可还差什么呢……
楼渊还是未能想通其中关窍。
太阳已然西沉,暮色昏暗。
楼渊暂时撂下困扰,将罗盘收回袖中。
余光扫过周围时,没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习惯了那小花妖叽叽喳喳在他耳畔说个不停,骤然安静一下午,他竟还有些不习惯。
念及此,他不由轻蹙眉头。
前几次她自己去玩,也没有像今天这般离开这么久。
他转动小指上的骨戒,朝暖阁方向走去。
等敲门进去后,就见两人并排坐着,白浔砚好墨,推至虞怜跟前,含笑看着她。
虞怜神色认真,一笔一画在纸上写着。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她兴致勃勃把写满的纸递给他,“道长你看,我厉害吧,才一个下午,我已经会写这么多字了!”
楼渊看着上面歪歪扭扭,鬼画符一样的字迹,辨认好一会儿勉强认出上面有“风(風)”“车(車)”……
“嗯,很不错。”楼渊把纸还给她,摸了摸鼻头,决定不打击她的学习热情,破天荒夸道。
虞怜若是有尾巴的话,此刻该翘到天上去了。
骄傲一小会儿后,虞怜觉得学习人族的语言似乎还不错,比意想中的有趣些。
于是,她先是跟白浔道谢后,接着道:“我明天再来学写其他字!”
“好。”白浔笑着应道。
楼渊不认同,对她道:“少城主身子弱,合该安静休养,你天天去打扰他,不利于养病。何况教人识字劳心费力,你想学我教你便是,何必去打扰少城主。”
虞怜一思索,也觉是她思虑不周,顿时有些懊恼。
白浔却道:“无碍的,小虞姑娘很聪明,教她并不费力的,我……”
虞怜起身,按在他肩膀上,“我觉得道长说得对,我不能老是来烦你。少城主你好好养病是最重要的,我先回去自己练字,等你哪天好点了,我再来请教你呀!”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白浔也不再坚持,“好。”
“……小虞姑娘,以后别叫我‘少城主’了,叫我白浔就好。”
白浔笑道。
虞怜理好衣裳,准备跟楼渊离开,闻言点点头,叮嘱道:“行!那白浔你记得吃饭啊,我就先走啦。”
她笑容灿烂,摆摆手。
白浔眸光温和,目送两人离开,直到门扇阖上,他才慢慢褪去眼底光亮,浅色瞳仁是沉寂麻木。
触及虞怜留下的墨团后,无波无澜的心境莫名有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
走回居住的小院,吃过饭后,那股新鲜劲儿褪去,虞怜又犯了懒瘾,不想练字。
楼渊也不提暖阁的事,她索性心安理得把习字一事抛之脑后。
写字?她才不写字。
她可是妖,才不用学习人族的文字!
楼渊支着头在烛火下看书,她在他的房间里玩了会儿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后,正打算回房间睡觉时,他突然出声:
“虞怜。”
虞怜下意识“嗯”了声。
嗯?
不对。
好陌生的称呼。
“你叫我名字做什么,你不应该叫我‘小花妖’的吗?”
虞怜奇怪道。
楼渊:“……”
呜呜主包今天坐了一天车回家,路上只零零散散写了两千字,到家后太累了,今天写不动了,但明天又要申榜,俺只好胡乱把字数凑够,后面内容有点乱,等主包明天白天再修修增添内容,呜呜希望不会把宝子们吓跑[爆哭][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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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修改增添新内容啦,嘿嘿[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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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平晋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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