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南城异事(四)

半夜冷风瑟瑟,清冷月光下灯笼摇晃,旗条幌子随风抖动。

忽而一道黑影擦着幌子极速略过,带起一阵强风,屋檐下的灯笼和幌子顿时晃得更厉害了。

楚序追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云榷的踪影,四周白茫茫一片,身前唯有一道高墙横着。

“二狗,这是哪里?”楚序向来不记这些繁琐小事,只一迷路了就找系统。

系统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道:“南城西街,与县令府不过隔着几条街。”

楚序仰头,借着月光打量眼前灰败的景象。。

追到这里,妖气已经散去,再无踪迹。

楚序跟上来也不是对妖气好奇,想一探究竟,纯粹是脑子抽了才跟着云榷乱跑,结果还把人给跟丢了。

他沉默两秒,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是个傻逼,然后果断转身,打算回客栈。

这时候高墙内忽然传出几道含蓄隐忍的咳嗽声,低哑破碎,让人听了只觉得揪心。

楚序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那处破旧的房屋。

因为那人的咳嗽声是从门口传出的。

他就站在木门后。

果然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往里拉开,一道身形修长却单薄瘦骨的身影在月光下慢慢现出。

那是一个真正病弱的凡人,他一头乌发散开,垂在身后,身穿暗色轻衣,浑身病恹恹的。

大半夜的,他显然有事出门,惨白的手里攥着几枚铜钱,纤瘦的手背骨节分明,青筋明显。

他可能没想到门前有人,一开门就和楚序大眼瞪小眼,两人面面相觑。

男子惊讶之余忍不住掩唇咳嗽,零碎不全的声音让人听来觉得不忍。完了平缓呼吸后他行了个不三不四的礼:“阁下到这来可是有事?”

他见楚序身上的弟子服,知道楚序是修士,所以就按照修士之间的招呼来称呼他。

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病体缠身,住在小破屋里,没人对他有所图谋,且他与楚序素不相识,如果不是楚序正好站在门前,又正好被他遇到,他肯定不会碍于礼数而招呼。

楚序不着痕迹移开视线,暗暗瞥一眼他身后破旧的房屋,里面黑漆漆一片,霜白月光洒下来,更显幽森。

楚序回了一礼,摇摇头,他对此人半夜三更要去往何处,要去干嘛丝毫不关心也不好奇,连猜想他会不会折在半路也懒得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苍老微弱的声音隔着几条街传来,伴随敲锣的“铛铛”声。

提醒人们此时已是三更。

楚序当即也不管云榷跑到哪去了,直接转身回客栈睡觉。

男子目送楚序离开,又望向街外,良久后他垂眸,一手搭在门上,一手把铜钱仔细收好,然后关上门一瘸一拐地回屋。

“啪嗒。”

昏暗狭小的房间内仅有一根燃了一半的蜡烛点着,立在桌子上。

而桌子对面,大开的木窗在冷风下吱呀作响,丝丝冷风吹进来,险些吹灭屋里唯一的烛火。

房内家具不全,看起来一贫如洗,正好称上屋外的破旧灰败。

“嗒。”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倏地跳上窗子,睁大眼睛看向男子,见男子好像刚进门的样子,疑惑地歪头。它嘴里叼着条和它差不多大的鱼,还是活的。

小鱼一动不动,半晌鱼尾一弯,剧烈挣扎,鱼尾随着动作打到白猫脑袋上,疼得它放下小鱼就喵呜喵呜满屋子的叫。

男子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抚摸白猫的脑袋,把它抱在怀里顺毛,眼中含着心疼:“你又跑出去了?最近外面不太平,你不要再出去了。”

“我虽然被县令府辞退,但还是有些银钱傍身。我们先躲一躲风头,日后再作打算。”

小猫点头蹭蹭他的手,好像听懂了一样,舔舔男子的手,喵呜喵呜地叫唤。

第二天楚序是被吵醒的。

他强忍着不耐开窗,俯视下方。

修真界人均会布阵隔绝噪音,防止打坐调息,修炼进阶的时候被外界影响,而入定失败,或者进阶失败。

如果是入定还好说,可进阶失败,轻则会遭到反噬,修为散尽,前功尽弃,重则走火入魔,六亲不认。

修真界人均都会的技能,楚序不会。

所以此时楚序面无表情倚靠在窗边,看尽街上熙熙攘攘的凡间烟火。

南城好像更热闹了。

大街小巷挂上各色彩灯,一盏一盏挂在半空中凭空拉起来的绒线,行人脸色处处笑意洋溢,呈现出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楚序诧异挑眉。

走出凡间,挑窗坐下。

店小二正好来上菜,看楚序饶有兴趣地盯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和彩灯,他搓搓手,擦掉手心的汗,笑着道:“客官第一次来,不知道我们这儿的七夕节吧?”

“七夕节?”

楚序偏头,那不是情人节吗?

小二挠挠头,笑的腼腆憨厚:“对,南城每年七月初七都会比平日更热闹一些,过几日到了七夕那天,灯火阑珊,热闹非凡,有情人终成隽属。”

“那天护城河开放,会引进端尽海域,放河灯啊,孔明灯啊,都有!”小二神情自豪,“南城东边的扶旱山上还有专门求姻缘的神庙和许愿神树,每年这个时候会有不是未婚男女上山求姻缘许愿,可灵了!”

楚序食指轻点桌面,若有所思。

南城异事还没有眉目,自从各宗弟子云集南城后,此事就如云烟消散,不留痕迹。

且此事明明事关重大,还牵扯多个命案,可看南城百姓,好似混不在乎,漠不关心?

楚序狐狸眼转了转,嘴角勾笑,抬手勾勾小二。

小二脸涨得通红,用力擦擦冒虚汗的手心,迟疑着凑过头去。

“来之前便听说了南城最近不太平,可来南城几天了,见百姓们其乐融融的,一点也不担心,莫非传言是假的?”

小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笑呵呵地坐下:“客官有所不知。妖魔鬼怪这种事,我们平民百姓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说的是诡异之事,可谁又能说得清不是寻仇呢?”

楚序来了兴趣:“寻仇?为什么这么说?”

小二:“命案在几个月前接连发生,刚开始确实有人担忧惶恐,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命案接连不断,死的却都是罪逆深重的人。”

“就这几天人人皆知的县令爷报丧,那可是江南一带有钱有权的恶人啊,欺男霸女,恶贯满盈的人,他死了,谁不说一句便宜他了?”

“再说说——”他起了个话头然后警觉顿住,左看右看,压低声音道:“还有东街口的老鳏夫,一身腱子肉,洗不干净的猪腥味隔着十里就闻到了。”

“那个可是十成的色中恶鬼,急性子,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曾娶了三个妻子,每个都死在他手里,家暴是常态。现在啊,没人愿意嫁他。”

小二不屑道:“你是不知道,他死时惨状恐怖,偏偏有人还觉得不解气嘞。”

楚序点点头,终于知道百姓们为什么视若无睹了。

人生在世,问心无愧。

他们没有做过亏心事,当然不怕被寻仇了。

楚序赏过小二,偏头看向窗外。

关于南城异事,为了公平公正,林家不参与探查凶手的事,他们明面上是查不出蛛丝马迹,转而借着各宗的手来查,为什么?

是真的毫无办法?还是有所隐瞒?

楚序微微歪头,眸光晦暗不明。

忽然一只手横过来,捏着什么东西。

楚序看也不看身旁的人,直接接过来打开,嘴里问道:“这什么?”

“请柬。”

楚序一顿,眼神怪异看向云榷。

云榷没好气道:“不是我的。昨天我追着那个黑影到了花月楼。”

他想到什么一般止住话头,脸色低沉扭曲:“反正不是我的,我捡到的而已。”

花月楼?

楚序眼神更奇怪了。

云榷暴怒:“你那什么眼神?我没……我进去了,只是……只是为了找人!”

楚序当即把请柬合起来,正色道:“不,我没什么意思。”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无论你怎么说都无所谓,师兄,那和我没关系,我一点都不好奇,真的。”楚序手举起来,面无表情保证,“而且我会保密,不会告诉师尊。”

说完还拍拍云榷的肩。

云榷额上的青筋直跳:“楚序!!”

楚序忍笑,举着手里的东西晃了晃,又问一句:“这什么东西?”

云榷语气夹杂着怒气:“林家的请柬。”

楚序低头,诧异挑眉——准确的说,是林家三爷,林晔的。

七夕节在凡间并不少见,作为民间传统的节日,寓意婚姻美满,家庭和谐,在民间很受欢迎。

南城修士与凡人世代生活在一起,受凡间影响,南城修士也会办宴会,宴请四方。

尤其是与凡人通婚的修士大族。

所以知道是林家的请柬时,楚序丝毫不意外。

可这封请柬虽然落款处带着林字,主家却不是那个世家大族林家。

不过既然姓林,可能与林家也是有些渊源。

只是楚序没想到,这其中渊源大了去了。

宴请他们的,是林家三爷,林晔。

楚序记得云榷曾提过这号人,林家上一代中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却因为沉迷耽于情爱,在正妻和小妾之间左右为难,修为停滞不前的三爷。

即便这样,还是心甘情愿被情爱琐事困在原地。

林家家主本来膝下儿女众多,能当担大任的却寥寥无几,其中当时最有能力胜任下一任家主之位的,就是林晔。

可他目光短浅,偏偏不争气,沉迷温柔小意,家主曾经怒其不争,也有意倾力培养过,可林晔却直言对那位子无意,之后搬离林家主宅,自立门户。

直到现在一直与林家关系微妙。

如果不是林晔无意争权,根本不可能轮到林隅。

楚序拿着请柬扇了扇,林家是世家大族,自然放不下身段宴请修士和达官贵人,况且现在正是弟子们探查异事的时候,为了避嫌,林家更不可能行事荒唐。

可林晔不同,他几乎与林家划清界限,且正妻和小妾都是凡人。

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他倒是做事没有丝毫顾忌。

只是他到底身上流着林家的血,要说完全划清界限是不可能的。

三族本来对林家虎视眈眈,专想从这次仙门大会上找茬,现在林晔跳出来了,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云榷也知道这个道理:“你要去?”

当然要去,和林家有关的一切事物,楚序不会轻易错过。

楚序轻笑:“一出好戏,不去看看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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