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玉这是头次入别人的梦。
古籍中有记载,有异兽名为梦貘,传说中,他们以梦为食,能够诱人入梦,也可以使人的梦境重现。
可这秘境之中的秘宝是定光,秘境中的危险皆由定光而出。
她进秘境之前,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
亦或是先前以为的附身他人,在秘境中忍受修炼之苦...
现如今入梦以后,她能干什么?又如何破局?且这入梦,又是入的谁的梦?是庄流筝,还是身为七皇子的衍书第二?
叶棠玉眼前一片漆黑。
真正意义上的一片漆黑。还是女童的庄流筝在七皇子的殿内吃了吃喝喝一番后,困意上涌,睡了过去。她一闭眼,叶棠玉自然也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好在梦中的时间过去得很快。
第二日,叶棠玉随庄流筝醒来,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她抱着把油纸伞,站在翰林院外等着七皇子下学。
大雨倾盆,庄流筝小心地垫着脚,不想地上的积水把身上的衣裙弄湿,叶棠玉眼尖地看着雨水中的倒影,脸上的婴儿肥稍稍消退,看着大了些,约莫七八岁的样子,之前头上的两个小辫儿也变舒成了两个小发髻。
“七哥,你那个侍女在等你。”
一个童声从不远处传来。
庄流筝循声望去,是八皇子,身着一身紫色蜀锦,穿金戴玉,看着十分....富贵。旁边脸色难看的是她家主子。
庄流筝不安地搓了搓手指,心想,早知道就不该来送伞的,遇见八皇子这个扫把星,今晚回去,夜宵肯定是没了。
七皇子没有搭腔,顶着倾盆大雨,直直地从庄流筝面前走过,几步路的功夫,浑身就已经湿透。
庄流筝连忙小跑着跟上,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伞递出去:“主子,皇后娘娘让我来送的。”言下之意是,别怪在我头上。
只是不知七皇子是否听懂了她的眼下之意,反正递过去的伞是没接。
庄流筝也十分没有眼色,一个人撑着把伞,就这样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七皇子回了住处。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关在了殿外。
“脾气真大。”庄流筝嘴巴嘀咕,“又不是我乐意的。”
叶棠玉趁这段时间,大致翻看了两人之间的记忆。
七皇子因出生时,天降不详,被司天台说是:亲疏皆不可的煞星。说他既不能过于亲近血亲,也不可以过于疏远血亲,否则便会损坏皇帝命数。
所以虽为中宫所出,他依然不为皇帝所喜,连带着皇后都觉得自己受他拖累。但又因司天台的话,也不敢将他遣送出宫。所以从小就被丢在一边,让嬷嬷照料,好吃好喝地待着,但多的也没有了。
这就养成了七皇子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性子。
六岁那年,七皇子主动提出要一伴读,朝中大臣知他煞星命数,皆不敢将孩子送入宫中。
恰逢庄流筝的爹带着她踏青,遇见了司天台的人,司天台见到庄流筝便说这孩子命数极好,有累世善报加身,问来八字卜算后,向皇帝推举让庄流筝进宫伴读,或可抑制七皇子的命格。
这才有了庄流筝入宫一事。
至于庄流筝本人的意愿,无人在意。
转瞬间三年已过。
有这样一个性情古怪的主子,这三年,庄流筝没少吃苦头,心中也很是不乐意,奈何总不能让爹抗旨,便只有忍耐下来,只在背地里抱怨几句,八岁大的孩子能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很不错了。
叶棠玉忆起方才和庄流筝见面的场景,这七皇子的性情像是没变过,但庄流筝明显圆滑了许多,看着也不像讨厌七皇子的样子。
也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今七皇子已经九岁,再等一年,他年满十岁,便会被招摇山山主收为关门弟子。想来这梦中关键也是就在此处。
这场雨下了很久,庄流筝一直从傍晚站到了深夜,才被得了允许的嬷嬷,迎回殿内。
叶棠玉听着她一边打喷嚏,一边在心中咒骂。
咒骂了足足一个时辰,半大的孩子才沉沉睡过去。
次日,庄流筝因在雨中站了好几个时辰,人自然是病倒了,难得不用去看七皇子的脸色,庄流筝便是裹着被子打着冷颤也心生欢喜。
心安理得地在床榻上躺了一日。
日落时分,突然被门外的喧哗吵闹声惊醒。庄流筝心中生出好奇,这七皇子的住处,平日里冷得跟冰窖似的,一是无人敢亲近,二是七皇子天生也厌恶热闹。平日里掉根针扎地上,都能听见响声。
今日是怎么了?
忍着头晕,庄流筝下床,穿好衣服,想绕到前殿去看,却撞到平日里一向稳重的嬷嬷。
“嬷嬷,这是有什么好事落在主子头上了?”
嬷嬷喜形于色:“七皇子不是煞星,是天上的仙君转世!仙山上来的仙君替八位皇子看了根骨,只有咱们七皇子生了灵脉,能拜入仙山。”
庄流筝听得晕乎乎的,被嬷嬷拉着手,好一顿摇晃,刚停下来,门口便传来一阵轻咳,是当初将庄流筝送来七皇子这儿的那个太监,他走进了院内,清了清嗓子,张口宣旨:“皇上口谕,宣庄流筝觐见。”
见皇帝?庄流筝有些紧张,跟着太监穿过七拐八绕的御花园,前往皇帝平日里见大臣的宫殿。路上庄流筝想打听打听为何要见她,但一向好脾气的太监此刻却神色严肃,不发一言。
来到殿上,庄流筝双腿有些打颤,只敢低头看地,匆匆跪了下去,向皇帝行礼。
“仙君,你看看,这就是那个被送到我儿身边的女童。”皇帝的声音里含着忧虑。
“不急。”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很是柔和,“让我看看。“
庄流筝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只觉身上一轻,整个人比方才卧病在床时还要晕上几分。
等回过神来。
只听殿上那个声音,悠悠叹了口气:“可惜——”
庄流筝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仙君可惜什么?”皇帝语带焦急,“是不是对我儿命数有碍?”
“非也非也。”那仙君语气中含着笑意,“此女与七皇子的命格十分相称,有益无害。”
“那便好。”皇帝松了口气,“按照仙君所言,我儿即日便可跟着仙君入仙山中修行了?”
“地界仙山众多,我如今已不再仙山之中,要入仙山,还需七皇子自行前往拜会,看是否与仙山有缘?”仙君朝七皇子发问,“不知七皇子可有心仪的仙山?”
“逐月仙山,我想去逐月仙山。”七皇子的声音较之以往,透着几分兴奋。
庄流筝这才知道七皇子也在这殿上,歪了歪脑袋,偷偷透过缝隙去看他。
从来没见过的神色,不再冷着一张脸,阴郁之色一扫而空,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双手攥紧。这幅样子让庄流筝想起从前在家时,自己若没有顽皮打闹,等到晚上阿爹回家,自己问阿爹要糖吃的样子。
“逐月仙山...”仙君重复了一遍,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几十年前,你们一族也有位皇子去了逐月仙山修行,名叫——”
“衍书。”七皇子接过话,“他叫衍书。”
“对,是这个名字,衍书天生金丹境,是天纵奇才。”仙君语气中含着欣赏之意,“若你喜欢这个名字,不如也改名叫衍书,一脉相传,也是美事。”
庄流筝看着平日里桀骜不驯的七皇子,顺从地跪拜在地,比平日里与皇后请安还虔诚几分:“多谢仙君赐名。”
原来名字是这般得来的。叶棠玉没有料到是这个缘故。心中对这个仙君有了几分好奇。仙山中的修士少有与凡间往来的,便是一些散仙也不会,怕与凡间沾染上因果,不利于修行。
这位仙君倒是胆大,不光与凡间皇室接触,还敢施法随意看凡人命数。
只可惜庄流筝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自己也就看不清这仙君的样貌。
“带着这位小姑娘一起去吧。”这仙君的声音渐远,似是御剑离去“与你有利。”
待他走后,旁边的太监才上前将几乎跪僵了的庄流筝一把拉起。起初庄流筝还怕皇帝怪罪,埋着头心惊胆战了好一阵。
却听座上传来皇帝爽朗地笑声,她抬头去看,只见皇帝破天荒地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我儿乃仙人转世临凡,此去必成,好生准备去吧。”
说完笑着走出了大殿。一众奴才也更在身后,乌泱泱地从殿内撤了出去。
转瞬就剩了七皇子和庄流筝两人。
七皇子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退,察觉到庄流筝的存在,也并未拿正眼瞧她,和十数年后看叶棠玉的眼神一模一样,带着些轻视:“回去让嬷嬷给你收拾收拾,明日便启程前往逐月仙山。”
“我..我想给我爹说一声,还想见一面。”庄流筝意识到这是要出远门,心里有些不安。
“嗤。”七皇子冷笑一声,看着缩成鹌鹑一般的庄流筝,很是不屑,但许是因着今日心情不错,终究是松了口,“今晚许你出宫,明日辰时皇宫正南门,晚到一刻,你们全家性命难保。”
待七皇子走后,庄流筝才卸下心剑最后一根弦,朝着早就看不见的七皇子背影,做了个鬼脸。
然后马不停蹄地回去找嬷嬷带她出宫。
此时正值暮春,草长莺飞,春风吹过,暖意融融,只在日落之后,还透着些未散的凉意,像是预示了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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