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舒任由翠翠蹭了好一会儿,才拎着小熊玩偶去掏它脑袋上的洞,不算很大,但是棉絮已经露在外面。
也亏了翠翠,他才发现里面的棉絮有一部分已经发黑发臭,需要更换,但是魔宫里已经很久没有上供的棉花了。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在玉简上写了几个字,大手一挥发给对方。
接着他重复今天的操作,把小熊洗得冒泡泡,放在手心人为烘干之后,把它塞到被窝,自己去洗澡了。
小熊在床上装死好一会儿,一脚蹦跶起来,正准备自个儿去哈皮时,窗口传来几声“咚咚咚”。
纸人团成一团,细细小小的影子照在窗纸上。
又来送香烛了吗?感觉才吃过欸。姜宁跑过去,软绵绵的两只小手费力推开窗,把纸人放进来。
纸人飘在空中抖抖雪花,拉着姜宁往小宫殿外面跑。
“你慢点,我是跑的,你是飘的!”小熊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纸人闻言“啪嗒”一下停下,横躺在小熊面前,用脑袋戳戳她的肚皮。
“你让我踩上去吗?”
“哗哗”,纸人飘得更低了。
小熊玩偶手扒在边缘,小腿晃悠半天,还是上不去。
纸人为了让她上来,拼命放低左边身子,几乎成45度倾斜角。毛茸茸的小熊腿蹬蹬后脚,两只肘关节一个用力,终于翻了上去。
纸人摇摇晃晃地起飞,像是魔法地毯。
姜宁坐在正中间,想起那个藏在雕塑里的女鬼,担忧地拍拍纸人:“魔宫里有鬼,我们低调一点。”
纸人压根不理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飞了一会儿,避开一个个魔偶,猛地钻进一间小宫殿。这宫殿相比其他房间,无比昏暗,夜视能力很好的姜宁也只看到一些零碎的布局。
摆在正中央的类似一套阵法,由无数根红线依次捆扎交缠成一个几边形,每一个节点处都插着一根灵旗,灵旗旁是一根根香烛,阵法中央是一团红色,看不清究竟画的是什么。
魔宫里居然有香烛?
纸人刹车太快,导致小熊“咕噜”,在它身上滚了一圈直接砸在地上。姜宁拍拍屁股站起来,整个身子趴在香烛上,扭头望纸人。
纸人点点脑袋,姜宁这才大口吸起来。
丝丝缕缕的香火味钻进她体内,她感觉自己“充盈”许多。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就是原本只是一坨松散的棉花,但现在她是一只昂首挺胸、有轮有廓的小熊战士了。
一盏茶都不到,宫殿里的香烛黯然失色,纸人驮着打饱嗝的姜宁,左飞右飞,又钻进一间宫殿的梁上。这里没有活人,只有正在烧菜的魔偶。
魔偶分工明确,切菜的切菜、淘米的淘米、拉风箱的拉风箱。
魔域的人应该都辟谷了吧?
姜宁稀奇,让纸人下降点。
只见那些食材俱是水陆毕陈、珠翠之珍、光辉夺目,莫不是灵植灵禽,吃一口怕是修为都要精进不少。
魔偶在一道色泽清美的白菜上浇上一勺高汤调味,清鲜淡雅、香味浓厚。
她怒吞口水,突然觉得自己又饿了。
可惜她附身在小熊身上,根本吃不了。好烦,好想投胎!
姜宁瘪瘪嘴,余光瞄见一小碟红艳艳的辣椒油。
想到正在洗澡的某人,和因为洗澡而秃了的自己,她拍拍纸人让她降得更低,端起一小碟辣椒油就跑。
反正她本来就不打算瞒着顾云舒,趁现在这个机会,把辣椒油泼到他头上,再雄赳赳气昂昂地宣布她姜宁回来了!
这个开场不错,她哼着小曲儿,扭扭熊屁股,“驾”了一声。
纸人立即停下来,双手双脚贴地,如同一匹老马,慢悠悠地行走。
姜宁:……
一盏茶的脚程硬是让纸人走成两炷香的时间,到最后她不耐烦,从纸人身上跳下去,率先溜进顾云舒的宫殿。她只看过他睡觉的地方,洗漱的偏殿还未进去过。此刻她靠在偏殿的门上,眯着眼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很安静,一点水声都没有。
睡着了?
她捧着碟子蹑手蹑脚地钻进去,入目是大片大片黑色的帷帐。
虽然她不用呼吸,但是一进来,那种粘稠到极致、雾气几乎化为实质沉在地上的滞涩感,还是让她心头一惊。
偏殿很大,在无风自起的黑色帷幔中,隐隐约约有一方冰池。
池子里的水在冒寒气。
一截白瓷般的手臂搭在池子边。
姜宁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凶杀现场,直到风吹起帷幔,把靠在池子边的那个人完全露出来,她才恍惚地低下头。
到这儿她才犹豫,真的要在顾云舒洗澡的时候宣布她回来吗?
会不会有点不道德?万一他受惊过度,直接从池子里跳出来怎么办?
那个……他穿衣服了吗?
应该没吧?只有小说里的男女主撞到洗澡时才穿衣服,为读者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
顾云舒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小说男主角……而且,最最主要的,魔域还没发明短袖呢,所以白白的手臂就代表了白白的身体。
要不,还是给他留点面子?
毕竟他以前就是个很沉默、很害羞的人。
然而刚刚自己被钢丝球刮毛、呆毛被割断、被各方面搓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歪着脑袋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探手探脑地朝他走过去。
顾云舒在闭目养神,但是一直到小熊故意发出动静,他都没有睁眼。
漆黑长发在水中散开,苍白的容颜似乎被冰封,隔着一层冰霜与冷寂。
姜宁酝酿半天,正准备喊他时——“扑通”一下,他居然直接晕倒在池子里!
整个身子完全浸没在寒水中,他无知无觉,一动不动。
姜宁着急地大喊:“顾云舒!”
“顾云舒!”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溺死在河里的一幕与顾云舒倒下的场景一度重合,她咬咬牙,再管不得其它,直接跳入池子里。
小熊太轻了,漂浮在水面上,根本沉不下去。
姜宁急得乱扑腾,水花四溅,拼命地往下扎猛子。
“哗哗——”
纸人随后赶来,但它不敢碰水,只能站在岸边干着急。
微弱的水声通过水波钻入顾云舒耳中,他费力地撩开眼皮,视线朦胧,一片水色。
他立即屏息,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一只棕色的小熊在可笑地扑腾。
他怀疑最近自己休息得不好,看错了。
毛茸茸的小熊脸朝下,细胳膊细腿,划水划得不亦乐乎。
顾云舒躺在池底,静静地凝视它。
他天性喜冰,却也为体内冷煞之气苦恼。每每发作,必要痛上个十来日,只有九天幽泉的寒水,可以少许克制。
以往他也有过晕倒在池子里的经历,仿若浮生一梦,醒来便觉可笑荒唐。
所以无论在池子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里。
但是随着小熊越来越慢的动作,他修长的一双眉也慢慢蹙起。
为什么——他感觉小熊是在惊恐?
没错,它在惊恐地划水。
它是想回到岸边?
顾云舒从池底站起来,圆润的水珠自眉梢、鼻梁划下,滴入池中。他手一捞,小熊便四肢并用,紧紧地抱住他。
他挑挑眉,正准备走到岸边把它放下,目光被一团漂浮在池水中的红色绊住。
像红绸、像晚霞,晕染在水中,晃晃荡荡。
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血,但是仔细看又不像。
没有血是这样成油状漂浮在水之上的。
油状?
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想法,但是由于太快,他根本抓不住。
姜宁整个小熊趴在他湿漉漉的右手上,大喘气。
喘着喘着,她看到一团红油自岸边飘到顾云舒身边,她顺着它的轨迹移动视线,猝不及防看到一双大白腿。
她惶恐闭眼,悔恨交加。
干净的眼睛,她永远失去了。
小熊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她回想刚刚那一幕,怎么想怎么都不对劲。
她是不是——不止看到了腿?
那个多余的玩意儿是什么?
她复睁开眼,小心翼翼地觑了一下。
妈哎,她羞地两只熊手捂住眼睛。
顾云舒还是不动,他觉得自己快思考出答案了。
红色的,油油的、还有一股味道……
姜宁看不下去了。
还不离开这儿?你的腿哥腿弟们还在水里呢。再不走,辣椒油就要辣到你的小顾云舒啦!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想法,红油加速流动,很轻微很轻微地包裹住小顾云舒和他的腿哥们。而就在这时,顾云舒也明显意识到这究竟是什么,他“唰”一下跳出水,穿上边上的衣服,面色阴沉地盯着水面。
盛放辣椒油的小碟子摔在池边,是刚刚姜宁下去时不注意撒翻的。
她脸上一阵火辣辣,自觉没脸见人,索性就抱着他的手腕,当起了缩头乌龟。
也不知道顾云舒疼不疼。
“啪啪”一声,刚刚藏在角落的纸人突然直挺挺地摔到在地。它盯着顾云舒怀里的小熊,红脸诡异。
“你做的?”顾云舒眼眸微阖,隐藏其真实的情绪。他虽然在问,却已经伸出左手,一下把纸人吸在手里握紧。
纸人被他抓着脖子,直翻白眼。姜宁急得锤了他一下,小熊玩偶整个摔倒在地上。
顾云舒右手同样吸住小熊,冷冷地凝视她。
“费香是对我很重要,但你们对我却无关紧要,微不足道。再有下一次,就直接放到太阳底下暴晒七七四十九日,让你们魂飞魄散。”
这么狠?不愧是魔头!
姜宁在心里骂得起劲,余光中纸人已经被松开,捂着喉咙火烧屁股地从窗户那儿逃走了。
“你若再敢附身小熊,我会让你知道,比魂飞魄散更惨的,是永世不入轮回。”顾云舒把她举到面前,右手两指并拢,在空中画道符,嘴里念念有词:“……何神不讨,何鬼不惊……去!”
姜宁只觉他话音一落,一股烈风迎面扑来,刚强威猛,一下子把她推出小熊的身体。
她的鬼魂顺着风的方向往后飘了大约十几米,撞到墙壁才堪堪停下。
“哇”一声,她靠着墙角吐了一口虚幻的血。
惊惧交加,她匆匆抹了把嘴角,最后看了眼顾云舒,毫不迟疑地从窗户的缝隙中跳出去,直奔费香的凶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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