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南栀站在院内等着许鹿竹,整个人依靠在院子的梧桐树边,双手环着胸,左脚抵在地上,时不时画着圈圈,那泥地也被画出了一道圆坑。
许鹿竹将一个包子递给她,“你不进去看看?”
两人并肩前行,州南栀咬了一口包子,“等解决了陈缘这件事,我就让他滚。”
京墨因为他而受伤的事情,州南栀想了很久,作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京墨和许鹿竹。
是朋友,亦是家人。
是她不可触及的逆鳞。
也是她的底线、弱点。
“南栀,你眼睛上的黑眼圈怎么回事,昨晚上没有睡好?”
“无碍。”她漫不经心答。
许鹿竹不跟她废话,伸出右手拉着她的右手,搭在自己的左手手肘上,随即食指、中指以及无名指搭在她的脉象上。
过了一会儿,她紧皱的双眉这才松开。
“南栀,我们现在去哪?回衙门,还是去春醉楼?”许鹿竹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说道,“京墨让我们注意画莲姑娘。”
“我师傅已经让人去紧盯画莲姑娘了,眼下,我想再去一躺杨府。”那日误闯书房,所看到的一起都让她疑惑团团。
对比上次去杨府,两人这次是偷偷摸摸去的,选在了夜晚十分。
此时月亮也被云层完全挡住,一点月色都没有照射于大地,四周静寂无声,微微徐来的冷风席卷周身,黑夜在感官上无限放大。
杨府如常,州南栀将许鹿竹带至府内的一个角落,杨小公子院内,书房的灯光早已经暗了下来,她视线落在许鹿竹身上,经过上次,想必这一次书房内的线索不会轻而易举得到。
“书房还是卧室?”州南栀用着气音询问。
许鹿竹沉思了一会儿,她也拿不定注意,遂而伸出右手,拇指在手里轻轻点几下,也用着气音回道,“卧室。”
两人悄然生息,从院子的假山里探出头,发觉不见了那小厮,这才准备出去。
州南栀按着腰间的剑,戛然止住了脚步。
一个身穿夜行服的男子从房间里出来,那黑色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
是杨全?
他不是残疾了嘛?
许鹿竹:“咱们分头行动。”
一句话,州南栀便了然,她跟着那男子而出了这个院子。
四周变得更寂静,只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她望了夜色几眼,只看见零零碎碎的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
许鹿竹从袖子里取出一白色药瓶,倒出了一颗白色药丸,放进嘴里后,环顾四周,小心翼翼进入其房间。
关上房门,她转身而望,映入眼中的是挂于墙面上的画像,署名皆是杨全。
画像基本描绘的是山川水域,颜色大多寡淡无趣,但最角落的一幅画却是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幅完全不同其他画作的风格,颜色鲜艳无比,最重要的是,画中是一个女子坐在凉亭的背影,女子身姿曼妙,左手扶着下巴,似是在思考着时间。
许鹿竹观赏着,越看越沉浸于其中,但背后却不然冒出了冷汗,浑身不由自主起了鸡皮疙瘩,这画作不知何缘故,竟给她透露出一种悲伤。
颜色是鲜艳的,但为何却表现出一种黯淡。
杨全的画作确实高明,竟将画里气氛明里暗里表现了出来。
只是这画中的女子是谁?
她走近了几步,越过那紫檀木屏风,内室正中间摆着一张紫檀木圆桌,圆桌上香炉刚刚被熄灭,许鹿竹捂着口鼻打开看了看,眉头微蹙,又从袖口拿出手帕,轻轻抹了一些。
但最吸引她目光的便是旁边那装满了许多画卷的圆筒,她随手打开,又是一幅山水画,她又卷起,放回原位,仔细琢磨了一会。
这圆筒里共有画像二十幅,但区别在于其中两幅画卷的纸张和其他十八幅画不一样。
许鹿竹又拿起一幅画,打开,这幅画不在是山水画,但画中内容是一女子弯腰采摘花的背影。
画中的女子很是熟悉,与墙上所挂的那幅画似乎是同一个女子。
画里依旧没有画出正脸。
她将其恢复原位,想了想,决定还是拿走一卷画像,将屋内彻底打量了一会,如今她是断定杨全的残疾是装的了,窗边的花盆里,她能闻出夹杂了药味,看来他所喝的汤药全都供给了花草。
躲回了假山里,她老老实实等着州南栀。
夜色笼罩着大地,州南栀一直暗中跟踪着杨全,这会子,落在了西街巷最末的结尾处。
州南栀不敢距离他太近,以免打草惊蛇,但不到两分钟他便又离去了。
这地址,不就是画莲姑娘的家嘛?
待他离开之后,州南栀便站在了刚才杨全所在的位置,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窗户里,是一男一女的在吃着晚餐。
男的背对着窗户,但看背影,身材略胖,身上穿着粗布衣裳,依稀可见的补丁。
而对面的那个女孩,身穿紫色海棠纹衣裳,头发随意用一支翡翠簪子挽着。
州南栀眯着眼睛打量,那张脸?
是画莲姑娘。
她忽而意识到不对,春醉楼的姑娘怎会随意出来?
借着这个问题她又去了春醉楼,而杨全不谋而同的也去了春醉楼。
和刚才的表现照旧,他也只是伫立在对面房子的屋檐上,盯着窗户看了几眼。
州南栀和他隔着一座房子,屋檐上,她趴在上面,视线也落在对面窗户上,而两人所望的便是画莲姑娘所住的房间。
窗户映着黄色的灯光。
也就是说,画莲姑娘在春醉楼。
州南栀垂下眼眸,这个案件看似联系重重,人物线索分明,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让她摸不着头脑,杨全与他们三又有什么关联呢?
..........
衙门,县尉莫大人一脸阴翳,在看到两人时,勉强能露出笑容。
“挨骂了,上头一直在催,”县尉大人莫求仰头,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脸上虽带着笑,嘴角却是向下拉。“线索查到扬州就断了,现在楣莺姑娘在扬州的事情,还是一头雾水。”
州南栀将方冷给自己的资料递给师父,“这是驿站提供的信息,楣莺姑娘被卖去扬州的前后日子都查过了,根本就没有关于来自于扬州的大官或者一些做生意的人,说巧不巧,那段时间,根本就没有扬州的人来过甚至离开。”
莫求结果一看,狠狠合上,“看来是有人有意为之。”
“师傅,不用继续查扬州了,楣莺姑娘或许从未去过扬州,这只是一个幌子。”
她将身上的剑鞘拿了下来,里面是一张字画。
怪不得她今日的剑鞘并不是她常常带的那一把。
画像打开,里面是一位女子,坐在凉亭上看书。
画像详细,美女的脸廓也描画得仔仔细细,右眼下的那颗痣清清楚楚。
昨晚在他府上,借着灯光稍微暗了些,没有仔细看另一幅画,她便拿走交给了州南栀。
如今画像里终于出现了女孩的面容,眉眼妖艳,五官精致,实在想不出真人是何等的美丽。
而那凉亭,许鹿竹越看越熟悉,
脑中浮现那天,两人去杨府的时候,不就是坐在哪喝糖水吗?
州南栀:“这画上的女孩,我找雀娟确认过了,是楣莺姑娘,这幅画,是鹿竹昨晚上在杨全房间内找到的。”
莫求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你你你,昨晚上夜潜了杨府,你可知,这是私闯民宅。”
州南栀跪下了来,“徒儿明白,还请师傅惩罚。但画像,我又放了一副空白的进去,他若是不打开来看,暂时还不会发现。”
“这月俸禄,没了。”他气归气,但又忍不住惩罚这心爱的徒儿。
许鹿竹瞪大双眼,这都第几次了,再这样下去,州南栀今年的俸禄都领不成了。
但这张画像,却使案子有了一个很大的进展。
忽而,方冷过来了,“师傅,画莲姑娘那边。有动静。”
莫求无奈回头看着他们俩,“去吧,将功补过的机会,鹿竹,看着她些,别让她太冲动。”
许家。
京墨一脸惆怅的坐在院子空地上,手捏着树枝,无聊的在泥地上画着圈圈。
许奶奶端着空碗出来,瞥了眼他,“让你伺候病人,你倒偷起懒了。”
京墨顺势躺了下来,左脚搭在右脚的膝盖上,二郎腿的姿势,好不惬意,双手垫在后脑勺后,无形中作为靠枕,不答反问,“爷爷呢?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
“我也不知道,说是上街买菜了。”许奶奶又端来了一盘红薯干,放到他旁边的桌子上,也顺势坐在他旁边,“你们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人?”
京墨眼珠左转,神情复杂,忽地浅笑,左脚跟着抖了抖,姿势舒服,漫不经心启唇,“奶奶,你别被里面那男的装神秘给吓倒了,他戴那个面具,无非是想耍帅,引起南栀的注意罢了。”
“那他为什么受那么重的伤,你和打架弄伤的。”
“不是,在郊外玩,遇见贼人,不过奶奶你放心,我们报官了。”
许奶奶敷衍的哦了一声,伸手推了下他的左脚,“你就跟我胡说八道吧!”
“我没有。奶奶,我这说的是真的。”
许奶奶冷哼了一声,学着他的语气又故作阴阳怪气,“我没有。”
京墨佯装生气的翻了个身,“生气了啊,我生气了啊奶奶。”
“臭小子。”
“就是个臭小子。”一道苍老却沉稳的声音响起。
许老背对着手,慢吞吞的走进来,停在京墨前。
京墨立即起身,躺姿转变为坐姿。
许老将手往前一伸一松,两人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忽而“哐当”一声。
一把刀,一把杀羊刀便落到了京墨面前,吓得他差一点跳了起来。
许老哼了一声,“这是给你准备的武器。”
京墨咽了咽喉咙,仰头看着这老头,惊讶的眼神久久挥之不散,足足呆滞了几秒,最终是无话可说,化作无言的叹息,看着这把陈年的杀羊刀,木制的刀柄早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那刀身不知磨了多少次。
见他终于接受了的表情,许老松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这是王叔本想丢掉的刀,他又让人新制作了一把,我瞧着这把丢了也怪可惜,所以给要了回来,给你当个防身的武器吧,免得又一身伤回来。”
王叔是卖羊肉的屠夫。
“爷爷,你倒不如让人炼制一把新剑给我,用起来可顺手。”
他咳嗽了几声,不好意思回,“家里拮据,这免费的咱不拿白不拿。”
京墨略微嫌弃的拿起这把承载了光辉岁月的杀羊刀。
毕竟这把刀可是战场上的老伙计,不知割了多少头羊,不知将多少羊肉送上了百姓的餐桌。
他拿来防什么身呢?怕羊吃了自己?还是怕羊伤了自己。
许老蹲下,又顺毛似的安慰道,“你可知这刀是何其的锋利,他一出手,谁敢与之争锋?多少人想要你王叔还不给呢!若不是看在了我和他的交情上,这把厉害的武器怎会落到你手上?”
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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