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茉季斯特收起了侦探徽章。
此时大厦范围内所有电子信号都受到干扰,侦探徽章也不例外。阿茉季本想提醒一下小侦探那边,即使犯人已被控制也不能停止噪声发生器的工作,至少在□□处理班完成拆弹任务前,干扰器都要一直运行。不过侦探徽章也无法进行通讯,阿茉季便意识到小侦探根本不需要她的提醒,他很清楚近在咫尺之处有哪些危险。
——或许他已经察觉了除了大厦里的犯人,这次的事件还有一个幕后黑手。
阿茉季心想。
以摆弄侦探徽章为掩护,她和诺亚进行了一些交流。噪声发生器是她设计的,拦得住别人,拦不住诺亚,她可以通过人工智能了解一些这次事件中的细节,然后也将接下来该做什么告诉诺亚,让他帮忙做一些事。
这次事件里,在她被公开“审判”的时候,人群中果然有人录了像并在网上直播;公安也果然出手干涉舆情,限流了相关讨论;大厦信号被干扰后,影像最后跳下三十八层楼的她如今生死在网络上是一个谜。
——真不像是zero,应该直接造谣说她死了才对啊。
阿茉季知道关于她生死的事情为何秘而不宣,因为真正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还在盯着这次事件的结果,要是确认了她没死并且还在大厦里,说不定就不是那位炸弹犯,而是这位幕后黑手按下起爆键了。
这也是排爆工作完成前干扰器必须一直运行的原因。
正因为阿茉季清楚这些顾虑,才觉得公安应该在网上造谣她的死亡。生死不明,还是比她已经死了欠缺一点力道,不是吗。
不过阿茉季很快就没有心情考虑这些事情了。
诺亚提起了另一个细节,在信号被干扰前、诸伏高明已经暴露在镜头前这个细节。
直到与诺亚的交流结束,阿茉季收回装模作样摆弄的侦探徽章,她的神情依然十分凝重。
上原由衣理解错了鬈发少女的凝重。
以为她是受到方才事件的冲击而郁郁不乐,上原由衣特意对她柔声道:“那个嫌疑人说的并不都是对的。警察系统内确实能查到当年事件没有对外公开的线索和资料,但维丝塔是不是自杀其实没有定论,只是一部分人持有这种推断而已。”
阿茉季看向她,神色有些懵,她的外貌很容易令别人轻视,也容易引起别人的怜爱,此时这副呆呆的毫无攻击性的样子更加让人心软。
“‘剧怜细草生难保,薤露将消未忍消。’”
一旁的诸伏高明忽然念道。在紫罗兰的眼眸看过来时,他说:“父母之爱子,所谓拳拳之心,正是这种心情吧。”
阿茉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同样轻声念了一句古诗:
“‘嫩草青青犹未长,珍珠薤露岂能消。’”
紫罗兰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但是这话很不吉利,你不要再说了。”
诸伏高明微微带笑。
仰头凝视着他的阿茉季斯特根本挪不开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移开视线。
其实她还没太想明白。
她知道诸伏高明突然提起这句诗有不止一层的用意。
虽然她知晓这两句诗的出处,也知晓原文的情境和诗句的含义,但是诸伏高明的意思是想说维丝塔作为母亲不会忍心抛下孩子所以他认为她不是自杀吗?还是想安慰她即使维丝塔这么做了,她也一定依然有着这样的心情,只是不得已走上绝路?
揣摩别人的心思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阿茉季猜不透。
她只能对诸伏高明另一层用意确定无疑。
这句诗出自源氏物语,所在章节名为“紫儿”,是紫姬第一次出场的章节,也是她被称为“紫”的缘由。
阿茉季回的那句诗,正是原文里的应答,是一种告知,让诸伏高明知道她知晓诗文的出处,也就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因为在场其他人都不会知晓、唯有他们二人知道的一件事:阿茉季斯特的日文名是“诸伏紫”,与物语中的紫儿重名。
此前两人从未相见,以这两句诗的暗语,算是互通了身份,意思基本是:“我知道你”,以及:“嗯,我知道了”。
冷眼旁观许久的大和敢助悄悄把诸伏高明拉到一旁。
“那孩子……”
大和敢助用眼神示意,询问诸伏高明: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今天是第一次见。”诸伏高明微微笑着答。
面容凶恶的警官盯着他,严肃不语。
诸伏高明隐藏了什么。作为对这人十分了解的竞争对手兼幼驯染,大和敢助刚刚就注意到了异常。
——不过……
想起方才与自己联系的、调任至警视厅刑事部的前领导黑田兵卫,大和敢助觉得自己好像也不用操心这事,反正诸伏……又不至于有什么信任问题。他要担心,也是担心这家伙像之前那样强行搜查以至于被贬职到新野署,沉浸于推理为了办案乱来一通。但假如有某些身份特殊的人能够兜底,这方面问题好像根本不必担心。
于是大和敢助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对失去左眼的他来讲这句话有点地狱笑话。到了该带嫌疑人和几位重要人证赴往警视厅本部做笔录的时候,独眼警官也放任了阿茉季斯特这个重要证人去乘坐诸伏高明的车。
阿茉季斯特在车上坐好,一扭头,看见另一边的车门打开,茶发女孩一脸平静与坦然地爬上来。虽然都是不带什么表情,但小女孩头发丝都透着一股聪明劲,成熟冷静的气质放在年幼的脸上,会让人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真的好酷。
阿茉季斯特:……
她下意识望向窗外,找阿笠博士和那群小孩子的身影。
“别看了,博士的车带四个小孩子已经满载了,这位警官先生应该也不介意多搭我一个吧?”
小女孩清清冷冷地说道。
诸伏高明笑了笑,提醒两人把安全带系好。
——好敷衍的解释啊,我会信才怪。
一边检查安全带锁扣,阿茉季一边心道。
就算真的满载了,以那位小侦探广阔的人际关系,不会找别人带他吗?比如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何至于让小志保自己出来找车载。何况如果真的带四个小孩子就满载——那你们这些人是怎么一起来的?
接近她这个长期处于监视下的组织成员,对小志保来说,可不是没有风险的事情啊。
猜到灰原可能是想借此机会有什么话要对她讲,阿茉季选择保持沉默,只是在座位里蜷了蜷。
随着车辆启动,她放下脑海里盘旋的念头,歪头靠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诸伏高明忽然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灰原也同样偏头看过来——他们都十分敏锐地、从她的面色里察觉点了什么。
“晕车不舒服吗?”凤眼警官清雅的声音问。
“稍微有点。”鬈发少女没有睁开眼,只含含糊糊道,“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就睡着了,睡着就没事了。”
——或许,不止是晕车吧?
灰原注视着她死死攥着怀中背包的手指,心想。用力到指尖都泛白,这样的表现,与其说是晕车的不适,不如说是下意识的紧张呢。
她恐惧着……行驶的车辆?
灰原露出思索的神情。
车速平稳地放缓了下来。
*
似乎是在梦中。
梦里,是炽烈燃烧的火焰,汽油和硫磺的味道充斥口鼻之间,遥远的有谁的喊叫,和人群慌乱的呼喊。
略带凉意的触感碰上了手指,抓得好紧,那是一双小小的……小小的手?
阿茉季斯特猛然清醒了。
她在朦朦胧胧迷迷糊糊中努力睁大眼睛,意识到所闻所感并非梦境,眼前却蒙着一层血色帐幔,一切都隐隐绰绰,看不很清楚。左侧头顶一阵剧痛,她艰难抬手确认了一下,一片黏腻,即使无法看清,她也知道这是血的味道和触感。
爆炸声又传来,她发现听力也受到了一定影响,现在甚至不太能确定这隐约的爆炸声究竟来自于现实还是自身的幻想。
颤抖的手指匆匆解开安全锁扣,她紧抓住握向自己的小手,顺着感觉把对方揽进怀里,打开车门,抱着小孩子滚了出去。
怀里的小女孩似乎说了一句很粗俗的话,她想这肯定是她耳朵不好的幻听。
双腿发软,她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立起来,但完全做不到,车辆的外壳烫得吓人,她的手比心脏哆嗦得还厉害,在模糊不清的视野中,战栗着摸到前座车门打开,但还未来得及做任何事,她蓦然察觉身后女孩失了动静,一回头,自己眼前也一黑。
她再一次什么也不知道了。
*
灰原在柔软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周围安静极了,黑暗里没有一丝动静,以至于在某人发声之前,她完全没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阿茉季:“……你醒了?”
灰原循声望去,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隐约看出少女席地而坐的轮廓,她站起来,忽然有所察觉地摸了摸自己身上,发现全身的衣物都被换过,没有鞋,侦探徽章也不翼而飞。
她皱了皱眉。
阿茉季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灰原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选择先听坏消息。
阿茉季:“坏消息是我们被绑架了。”
那么好消息呢?
“我已经检查过,绑架犯没给这里留下任何监听监控设备,包括我们身上那些能够用来联络和监听监控的东西,也全部被收走了。”
——这算是好消息?
灰原正疑惑不解,就听她又说道:
“所以,如果你想跟我聊点什么,正好可以现在聊,不会被任何人听到。——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吧。”
灰原:……
谢谢,这个天她忽然就觉得不聊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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