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朝一日我们一起拉下了闻晔,可那位置只有一个人能拥有。二哥身后有赵家,我却是孤身一人,到时候岂不是任由二哥鱼肉?”闻君照点破了对方的谋算。
闻允德没想到他竟然看得这样远,尴尬地找补道:“五弟这说的是那哪里的话?我和五弟结盟是因为有着共同的对手,等到闻晔倒台,我们再各凭本事,不是很公平的事吗?闻晔根基强大,单凭你或是我个人的努力,可搞不出名堂。”
闻君照听罢说:“皇兄若是觉得自己一人不能将闻晔取而代之,那我可要奉劝皇兄一句,还是别徒劳浪费心力了”
“——你不适合那个位置。”
在青年轻蔑的眼眸中,闻允德晚一步意识到自己远远低估了这位皇弟。
他不是能用小恩小惠驱使的凶犬,他是从泥潭里杀出来的孤狼。
才送走闻允德,闻君照转头看见向自己走来的吴进。
吴进先把他周身看了遍,说:“殿下的身子本就不好,眼下又受了伤,千万要好好静养。”
“嗯,是皇上找我吧。”闻君照一语中的。
与方才在大殿上一口一个“父皇”不同,闻君照在私下唤回了君臣间的称号。
“是,殿下猜得不错,”吴进说,“殿下此次在冀州将事情干得漂亮,陛下已然对您刮目相看。”
闻君照不需要他的刮目相看,他和康宣帝间的亲缘全靠那点稀薄的血脉牵着:“还没恭喜吴公公高升。”
吴进听出他不想提康宣帝,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说:“殿下说笑了,奴才能走到今日多亏了娘娘之前的救命之恩。”
“我与公公说过很多次,其实公公不必把她对你的恩情报到我身上。”闻君照的眼眸总是让人觉得隔了一层雾,里面深藏的情绪很少人能窥得。
吴进亲眼瞧着他从懵懂幼童长成风雪难摧的青年,正因为他知道闻君照这一路走得有多困难,所以忍不住想要帮衬着点:“殿下不必出言赶走奴才,奴才是自愿帮殿下的,若是日后真的肝脑涂地——奴才也不会怨殿下。”
闻君照没再多说。
皇宫里四处设有天子的耳朵,惠王和皇帝的近宦不该有太多交集。
闻君照跟着吴进来到御书房,迈过门槛前他抬头看了眼檐角上晃动的惊鸟铃。
铃声的清响吓走了一只麻雀。
“惠王来了。”康宣帝立在桌案前写着字,不抬头说道。
闻君照走到桌子前,一眼看见宣纸上笔力虬劲的“忍”字。
“忍”字在点谁,不言而喻。
康宣帝虽然不是能够大刀阔斧、扩展疆土的枭雄,但他仍旧是称职的弄权者:自古以来,便不是人选择了权力,而是权力选择了人。
“不知父皇叫儿臣来有何事?”闻君照说。
康宣帝收笔结束了最后一个笔画,点的末尾晕了些墨。
因着那点晕开的黑丝,这副字终究是毁了。
“可惜了。”康宣帝一语双关道,随手将写废的字丢在一旁。
接着他缓缓定睛看向神色平静的闻君照、与朝堂上截然不同的闻君照。
康宣帝知道,眼前的闻君照才是真实的闻君照。
在康宣帝对这个孩子少之又少的记忆里,闻君照似乎还是那个瑟缩在宫墙下怯怯看他的五皇子。
而自己当时呢,大概是坐在轿辇上漠视地经过。
皇宫内院里有很多孩子,一个皇子不成器不是多要紧的事,因为转头会有妃嫔为皇帝诞下新的皇子。
帝王的真情是稀少的,康宣帝将目光放置在闻晔和闻宸身上,再没有别的精力去应付一个弃子。
如果闻君照没有在冀州展现出栋梁之材,康宣帝也许永远都不会主动去找他。
康宣帝说道:“朕瞧你这次去冀州收获良多。”
他语气疏松平常,可闻君照知道他的潜台词。
这位擅于洞悉人心的帝王从来不相信所谓偶然的脱胎换骨,换言之,他怀疑闻君照在守拙。
康宣帝只需要一位聪明能干的儿子,这也是为什么闻君照之前败坏皇室名声时康宣帝也不曾过问的原因。
他宁愿闻君照是个真正的病弱纨绔,也不想有一个聪慧但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儿子。
但此时的康宣帝也止于对闻君照的试探,因为他暂时需要用闻君照来敲打闻晔。
“是,赵太守和厉大人教了儿臣许多,儿臣受益匪浅。”闻君照便也顺势和他转圜。
见他提起赵启正,康宣帝又不免打消了些对闻君照的疑心,毕竟赵启正实在没有理由帮助闻君照。
“怎么突然转性了?”康宣帝问道。
“前段时间儿臣跟着太子皇兄管理都城防务时,幡然醒悟不该就此碌碌无为、耽于玩乐,”闻君照一脸谦逊,说,“父皇以前也与儿臣说过,儿臣代表着天家的威仪,王爷就该有王爷的样子。那时是儿臣不懂事,还望父皇原宥。”
康宣帝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破绽,可闻君照神色极为坦然。
他于是换了路数:“你是朕的儿子,现在又积极进取,朕怎么会捏着从前的事不放呢?”
他大有想用这句话就此抹去二人之间所有嫌隙的架势。
这话对十岁的闻君照或许还有些用,现在的闻君照是最不吃这套温情牌的人,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说:“多谢父皇体谅。”
“你是个有相佐之才的好孩子,千万要戒骄戒躁,莫被妄念遮蔽了眼睛。”康宣帝明里暗里提点他。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闻君照对他的话照单全收,不提问也不反驳。
康宣帝抛出去的试探都被闻君照挡了下来,可他并不急于一时,温声让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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