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焚香,幽香阵阵,如雾如烟。
妥欢的意识模糊清醒时,听到一旁烹茶的声响。
噗噜噜。
水开了。
滚烫的水倒在茶壶之中,清香四溢——嗯,又是金骏眉贡茶,真是富甲一方的商贾都买不来的东西。怎么?回到湛府里了?
她仔细辩了辨屋内的声响,是有三个人的。
这时,门被打开,进来了一个人。这人的声音极轻极浅,明显不是对躺在床上的妥欢说的:“督主,这香已经点了八个时辰,可是人还没醒,你说,要不要请舒先生来一趟?”
什么香?八个时辰?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妥欢心道,却仍旧紧闭着眼。
只听湛良镜啜饮了一口热茶,淡淡道:“点了八个时辰了?”
“是。”
“嗯...这般名贵的香,可别浪费了。灭了。”
妥欢听了,不由腹诽道——这香再怎么名贵,还是个香。我到底算是为了救你差点掉下山崖的救命恩人,怎得小气了起来。
昨夜,妥欢只想着要引那些刺客先离开静斋,保住湛良镜。这一引,就引到了西元山山顶,寒风刺骨中,妥欢的臂膀腿上被暗器刺中多处。
立在悬崖处,妥欢瞧着追上来的刺客,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了,仗着他们不敢要了“湛良镜”的命,只要他们上前一步,便要作势往悬崖下跳。幸好那些刺客懂得这道理,不敢妄动。
可是一个不注意,一枚飞刀刺来,妥欢躲闪不得,那飞刀刺过她的脸颊,连带着这面具的绳索也划断了。微薄的月色下,刺客这才瞧清楚她的面容,知晓自己被骗了。
领头人震怒,一边吩咐着众人去山下追人,一边想着要了结妥欢的性命。
妥欢只得硬着头皮和这领头人对打,领头人武功极高,妥欢确实抵挡不过,何况还受了伤,更比不上这刺客。三十来招后,妥欢竟是便被他一掌打到悬崖下,幸好九星锋利,她使劲将九星插进峭壁中,撑住了自己下坠的落势。
那领头人正要以绝后患时,千钧一发,谢乔等人赶到。那些刺客不敌,只得退散了。
被谢乔救起,可妥欢也不知怎么,怕是那些暗器上有些许毒药,便又晕了过去。
想到此,妥欢尤觉得自己的伤口隐隐作痛,被子下的手不由动了动,触碰到了大腿上的疤痕,不由一愣——怎么回事?自己的伤口怎么就结疤了?湛良镜没有下令,给自己种下玉颜香?
“督主,你这话,不是让人寒心嘛!人家小娘子可是为了你才重伤了。你却连个香都不肯给人家多点,啧啧,真是狠心啊。”谢乔啜了一口热茶,调笑道,“春儿,你说呢?”
往日看不出来,但是谢乔倒是个肯说句公道话的。以后得对他改观了。妥欢想着。
“我以为——督主你受累,去给妥姑娘瞧瞧吧。”周春深的声音极淡,回话道。
瞧瞧?怎么瞧?
妥欢正疑惑时,突然,轻轻的脚步又往床榻便走进,塌上一边微陷,妥欢不由一惊——是湛良镜?
一角的被子掀开,妥欢的手腕被人握住,指间扣在她的脉上。这冰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妥欢连忙稳住自己的心思。
随后,这人又把自己的手腕放回被子里。只听他轻声道:“睡了一日都还未醒,难不成这次还真是受了重伤?”
周春深问道:“督主的意思,是要去请舒先生吗?”
“不必了。长今,去取我的针包来,今日本督就亲自为她施针。毕竟——她是为了救我才伤的啊。”声音带着笑意,戏谑冷意可不输他生气的时候。
一旁的小厮长今听的这话,回道:“是。长今这就去。”
“督主施针,那可是好大的光耀啊!春儿,上次督主施针的那个暗卫,怎么了来着?”谢乔道。
周春深顿了顿,回道:“......过两日,就是他三年忌辰了。”
湛良镜瞧着床榻上的紧闭双目的女子长眉微微挑了挑,眼角一跳,不由勾唇,道:“昏迷不醒,不过都是因为一个道理——淤血不清,堵得慌了。我虽未学过医术,但是人的穴位我却熟知。五十二个单穴,三百零九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总计穴位有七百二十个。”
湛良镜伸手,抚了抚妥欢额前的碎发,瞧着她比方才更是煞白的脸,轻声笑道:“只要避开了那三十六处致命穴,一个一个试过去,终究有一个能把她给扎醒的。”
他收回手,起了身,吩咐道:“长今,取我那最大的针包......”
话还没说话,湛良镜的衣角却被床榻的病态女子给紧紧扯住,只听得那女子颤巍巍的声音道:“督、督主,妥欢醒了......”
湛良镜嘴角笑意更深,回头,对上妥欢硬生生憋出的讨好的笑脸,挑眉作惊异样:“怎么就醒了?瞧瞧你这脸惨白的,肯定淤血还未清干净,长今,快些给本督取来——”
“不行!”妥欢对着那长今,大叫道。随后,紧紧握住湛良镜的衣角,抬起头看着他,尽量笑的惹人怜惜,“妥欢淤血已经清了,不烦劳督主动手了。”
湛良镜看了看她紧紧攥住自己衣角的手,笑的温雅,安抚道:“可是,谢乔都说了,再怎么算,你都是本督的恩人,这种小事,怎么就是烦劳呢?”
妥欢低下头去,咬牙,松开了手,在床上对着湛良镜叩拜,道:“妥欢知错,怎么能在督主面前装睡呢!督主赎罪!”
湛良镜淡然一笑,走到桌边。长今为他倒了茶,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却没说话。
谢乔在旁吃吃笑了起来,湛良镜斜眼瞧了他一眼,周春深暗自狠狠踩了谢乔一脚,谢乔这才憋住了。
片刻后,湛良镜才说道:“行了。躺着吧。”
妥欢顿了顿,抬头看了看他,这才又坐了回去。
“你们都先下去。”湛良镜对着谢周二人说道,又对长今道,“你去准备些吃食。”
“是。”三人行礼,退了下去。
妥欢看着坐在桌边,静静喝茶的湛良镜,想了想,轻声说道:“督主,那晚,您没受伤吧?”
这话,即是对自家主子的问候,又是在提醒他,若不是自己,那晚还不知他会处在怎样的境况。
这层意思,湛良镜自然懂得。只瞧他淡然一笑:“托你的福。”
“妥欢不敢。”妥欢连忙道,顿了顿,还是下定决心,说道,“督主,可还记得答应妥欢的事?”
湛良镜玩弄着手中的茶盏,看着青色的茶水,没有回应。
妥欢微皱眉,提醒道:“督主那晚答应妥欢,若是能够留得一条命,督主一定不能再将妥欢当做一颗无用的棋子,丢弃在府里。督主,可还记得?”
他将茶杯放在乌金石茶盘上,映着那双修长的手如玉般白皙。
只听湛良镜说道:“我记得。”
“那——”
“我给你两个选择。”湛良镜坐正,看向床上的散发女子,瞧着她白皙的面容,面色如常的说道。
“一,留在府邸里,众人唤你一声夫人。享尽荣华,不需要做卖命吃苦的事,只需要替本督接应沙坻的消息。”
妥欢皱眉:那不是变相的探子“信鸽”?
“二,”湛良镜侧首,手指抚弄着佩在腰间的梅花令,“你自后着飞鱼服,佩秋水雁翎刀,做西厂千户。跟在本督身边,朝不保夕,厝火积薪。”
他微微颔首:“给你这个恩惠,选其中一种身份。我还需得提醒你一句——如今忠国公府是我西厂之敌,生死相斗。无论你选哪一种,都算是报仇。”
妥欢想了片刻后,抬眸道:“妥欢选第二种。”
“确定?”湛良镜扣桌,问道。
“妥欢不想困在这府宅深院做‘信鸽’,那和在沙坻有何区别?妥欢想要跟在督主身边,朝不保夕也无所畏。”妥欢正色道,一剪秋水的眸子潋滟之色,夺目璀璨。
湛良镜突然笑了,站起身来,把桌子上的一瓶玉瓷小瓶向着妥欢扔去:“擦于伤口处,不易生疤。”
妥欢握住瓷瓶,看着他已走到门口,急忙唤道:“督主!那我何时——”
话音未尽,只见那抹青色就消失在关上的门后。
妥欢皱眉,看着手中触手生凉的瓷瓶,想着方才他说的话,掀开衣服,只见那晚被暗器所伤的伤口皆是疤痕,白玉绸缎般的肌肤上生了难看的疤痕,分外夺目。
妥欢再三瞧了瞧,揉了揉眼睛,终是紧紧握住这瓷瓶——听那湛良镜的意思,是不是自己以后再也不需要种玉颜香了!只要不受那再生肌肤之苦,就算毁容,自己也千般情愿!
她抱住锦被,静下心来,一双眼亮的出奇,却又含着彻骨的凉意——阿娘,我终于有机会了。
现在,正式开始升级历劫阶段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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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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