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欢低着头,跟在湛良镜身后,心中一直重复着湛良镜和妥亨的谈话。
梁大人是军机大臣,今日他们所谈论的自然是军机之事。可是连宗族公侯都来了,怕是这军事有些玄机......至于一朝天子一朝臣...是在说现在的皇帝要开始处置太上皇的臣子了吗?可这弘奕都当了十年皇帝了,为何现在才开始处置?难道是在单指妥亨?还有,湛良镜说的八戟玉燕军和明关之难......
一个闷响,妥欢撞上了湛良镜的后背,直撞得鼻子疼痛,妥欢捂住鼻子,瞧着转身过来的督主,连忙道:“督主赎罪!”
湛良镜凉凉瞧着她,突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妥欢,没想什么。”
湛良镜看着她,问道:“与生父不过五六步的距离,却未被认出,不伤心?”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啊。妥欢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回道:“不算伤心......”
湛良镜转身,继续走着,再没说话。
妥欢也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跟着他,左拐右穿,周边宫墙竖立,砖瓦琳琅。走到宫门前,却停着两乘轿辇,一乘是挂着西厂提督梅花令的官轿,而另一乘却不知是何人,但外面站着三个侍从,似乎在候着。
两人走了过去,湛良镜正欲上轿辇时,却听到一声叫唤:“湛督主。”
湛良镜回头,却见那另一乘轿辇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俊秀面容。
妥欢瞧见轿子里坐着的人,不由皱眉,微低下头。
湛良镜微微一笑:“沈大人。”
沈遇颔首,又看向了他身后站着的锦衣卫,身穿玄红飞鱼服,高冠着发,微低着头,看不清楚面容。他微微皱眉:“湛督主身边这位锦衣卫,倒不是平日的谢千户和周千户啊。”
湛良镜未及时搭话,而是进了轿辇中,淡淡回道:“沈大人如今身居军机处,新得职位,何来的闲暇来打探本督的消息呢?”
沈遇仍然看着低着头的妥欢,面容仍是有些模糊,只看了大概,心中微动,想了想,随后收回了目光,皱眉道:“是沈遇多言了。”
湛良镜只是一笑,也未掀开帘子,只道:“如此,本督便先走了。”
“湛督主,慢走。”沈遇回道。
妥欢转身,吩咐道:“起轿。”
随从得令,抬轿便走。妥欢跟在轿子一旁,听到湛良镜轻声笑道:“你猜,这沈遇会不会追过来?”
妥欢心一紧,随后回道:“督主说笑了,沈大人有何理由追过来。”
白皙的手掀起帘子,露出带笑的面容,他眸子里含着一丝戏弄的嘲意:“本督猜,他会追过来的。”
妥欢微皱眉,回头看着仍旧立在原地的官轿,毫无动静,半分要追来的迹象都没有,便又看向湛良镜微微一笑:“督主,你这次可猜错了。沈大人可没有追……”
话还未说完,只听一声高呼:“湛督主!请留步!”
妥欢一愣,看向那快步追来的青衣小厮,随后侧首看向轿辇中的湛良镜,却见他挑眉一笑,放下了帘子,轻声道:“你停下,告诉他,若是沈遇有事,自行来宅院找我。本督可不会自降身价。”
说的笃定,带着三分笑意。
妥欢不由皱眉,却仍是低首回道:“是。”
那青衣小厮看见轿辇仍旧快步前行,还要急着叫唤,却被那停留在原地的千户拦住。
小厮停下步子,对着那俊俏千户笑着请求道:“敢请千户大人与督主说一声,我家大人要请督主……”
“督主事多,请沈大人另择时日上督主府宅相邀。”妥欢打断说道。
小厮不由面露难色,想了想,又道:“我家大人只想与大人说几句话,不是要紧事,只需耽搁片刻,还望千户大人……”
妥欢淡淡道:“沈大人之事不是要紧事,可现在摆在督主面前的却是诸多要紧事。沈大人同督主同为陛下做事,自然应该理解何事急缓轻重。督主吩咐——让你与你家大人说,若是公事,请到西厂下碟子让督主处置;若是私事,请来督主府邸一叙,那时沈大人自然是督主的座上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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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欢做了西厂千户,也是西厂提督的身边人。本应该是除了谢周二人,最受督主器重的人物。众人都以为这“拓大人”应该步步晋升,同另外两位千户一样,掌握西厂机密之事。
比如,谢乔千户主内,领着掌握案牍库开放之职,坐守锦衣卫选拔之事,西厂内部大小事宜一般都由他抉择。周春深千户主外,领受西缉事厂出外办公的职事,手握调整锦衣卫排阵行事,报告大昭地方消息总汇。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新千户领的事儿却是给西厂提督端茶递水的活路,除了穿着那一身玄红色的锦衣卫飞鱼服,除此之外,同那伺候提督的小厮长今可没啥区别。
西厂每人都看在眼里,可瞧着那名叫拓欢的小郎君却是一副恭敬万分的模样,活像真把自己当做了伺候主子的奴婢一般了,卑鄙无耻地拍马讨好的奴才相。
流言终究是流言,一半为真一半是假——妥欢只干端茶递水伺候人的活是真,可一副奴颜婢膝的无耻奴才相却也算是五分假话。
奴才相有,可无耻她万万不认。
再说众人都是不满她,却也没人敢找她的麻烦。一是因着上次有人提及说着浑话被周大人和那拓小子给逮住了,虽是没人受什么危及,可到底是提心吊胆;二是因着这小子真的是每日同督主待在一起,想要找他的麻烦,也无从下手啊!
如同西厂众人所说的,这会儿,那流言中万分惹人厌的主人公仍旧穿着绣有飞鱼纹的玄红色衣裳,身子削瘦却挺直,尚且能担得起玉树临风。正立在罗汉床边,安静的磨着墨。
同站在一起的是一个素衣小厮,手中拿着一柄长长的戒尺,静候在旁。
而那一袭黛紫色常服的玉面男子,歪坐在罗汉床上,长发高冠,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书卷,眯着眼囫囵吞枣的读着,一副慵懒的模样。
乍一看,还真是平静如常的主仆关系。
可细眼看着,只瞧着那磨墨的人儿面色煞白,鬓间缓缓落下一滴汗水,落在磨砚的手指上。那紧握住墨碇的手指白的有些淡淡泛青,却也瞧得出努力克制的微微颤抖。
突的,身形歪了歪。
“啪!”
一身清脆的声响,正是那小厮将手中戒尺狠狠打在方才那稍稍动了的左腿上。
妥欢吃痛,可仍是紧要住牙,不发出任何呼痛。定一定,身形立马又挺直了——谢乔说的没错,长今果然不愧是个练家子,这下手可不比沙坻里训人的暗卫差力道啊!
听到这声响,湛良镜也不抬头,只伸出手,拿起放在床上小案桌的笔,勾了勾书卷上的字句。
妥欢沉声唤道:“督主。”
瞧着她身形未动,长今握着戒尺的手微微一动,却也没有向之前一般不留情面的重重打下,而是面色如常的候在一旁。
听到这话,湛良镜也只是微微抬眸,瞧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又低下了眼神,再次落在了书卷上,言道:“怎么?”
怎么了?点了我的痛痒穴位,命我在这儿给你磨墨,还让长今拿着戒尺在我旁边站着,只要我微微一动,就狠狠打我一尺,我这都在儿足足立了一个时辰了,被打了五十二下,如此生不如死的度日如年,你竟然还像没事人一样的问我怎么了?
妥欢在心中不悦,可是面上仍旧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意,也定住身形,不让长今再有机会打她,回道:“妥欢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了...虽然妥欢不知道哪里惹得督主不悦,可是——”
“啪!”
话戛然而止。
第五十三下!
妥欢左肩被打的火辣辣的疼,她在心中狠狠数着,只想着自己总要把这五十三下还回来的。
“我不悦?”
听这声音,似乎很是无辜。
妥欢声音冷了几分:“督主若非不悦,那又何苦这般折磨我?”
湛良镜一笑,放下了手中书卷,微微侧了侧身子,撑着头,笑着瞧着难受至极的妥欢,狠狠压下心中怒意的扭曲眉眼,不由觉得好笑。
想一想,觉着时间也够了,便对长今使了个眼色。
长今了然,将戒尺捧着放在湛良镜手中,又伸出二指解开了妥欢的痛痒穴位,便又候在一边了。
妥欢突然被解了这穴位,只觉得万般解脱,却也觉得难受至极,心中恼意更是多了几分,只静静的看着湛良镜,眸子里的阴森森的冷意是平日里看不见的。
湛良镜也毫不在意,只带笑问道:“沙坻分几级?”
妥欢不由一愣,随后回道:“分四级。”
“说。”
顿了顿,妥欢回道:“入门唤作白杀,有四级可升。最高一级为甲子杀,依次为乙子杀、丙子杀、丁子杀。若升至甲子杀,便可选择再次晋升一级——十三影卫。十三影卫有十三个位子,为沙坻七门门主可调配。”
“对。十三影卫。”湛良镜勾唇一笑,“那你是如何在短短五年之内便从白杀晋升到甲子杀,再而作为十三影卫的?”
妥欢心中一震——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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