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府上近些时日总是进出采买,秦兄这个时候还能有在这庄园里住下赏景的闲心?”
秦子聿放下手中见了底的茶杯,看着杜世杰那双弯成柳叶似的眉眼,免不得肚子里腹谤他一句老狐狸。
“杜兄向来消息灵通。只是过些时日家中有贵客要来给祖母贺寿,怠慢不得,父亲说我一个后生帮不上什么忙,这也才让我如今能得了空闲。”
杜世杰笑而不语,秦府里上座怠慢不得的贵客时而有之,可哪一回也没像今时这般一丝不苟。“不过是坊间都在传永安巷的秦宅都是大手笔的采买,在下还以为是在为秦兄张罗婚事做准备,原来是我想错了。”
秦子聿连连摆手,一脸抗拒地说道:“成亲一事言之尚早,杜兄莫要玩笑。”
“况且等到三月三的女儿节过后,城里多少女儿家都是要入鹊阁参加遴选的,此时岂有谈婚论嫁的道理。”
沈安良冷不丁接的话叫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好端端地怎么就说起秀选的事情。
杜世杰接着说道:“如今各家所长,也不知哪家小姐能得太妃娘娘指点一二。”
秦子聿闻言旋即思量一番,他有些摸不着杜世杰的门路。他起身张开双臂撑在栏杆边缘,身子前倾,望着水中四散的金鱼喃喃道:“总归太妃娘娘也只是身在内宫之中,天子枕边不论是哪家的姑娘,都是凭自己的本事留下。”
杜世杰微微一笑,继续在棋盘上落子。
亭内稍微沉寂了片刻,秦子聿先开了口,说着:“姑母经年未归家,此次回来也只是想赶在祖母的寿宴前陪着尽尽孝心罢了,无关旁的事。倒是沈兄,怎么好端端的关心起了秀选的事?”
闻言沈安良将手中的鱼饵尽数撒了出去,立时鱼儿在水中聚集着不断地翻滚着争夺食物,水波汹涌。他坐起身来,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随后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舒展一番。
沈安良面露难色,苦笑道:“如今城里头最热闹的就数秀女遴选一事,城里那位知县大人又是新官上任,自然是事事督办细致。保长和坊正将各家适龄女子收录进了名册上交,我那自幼便体弱的小妹也在上面,说是得亲眼瞧过才能做决断,可…当年道长算过,需得小妹及笄之后才能离观,不然则是易遭邪祟夺舍附体。”
秦子聿和杜世杰两人闻言四目相对,默不作声。他们同沈安良相识至今,然谁都未见过沈家小姐。
“三位好兴致啊,在这里享清净!”岳清源隔着水池在曲桥上,招手高呼,洪亮的嗓门响彻一方。
岳清源出现的倒是时候,若不是他曾提起,秦杜二人甚至还不知沈家有位在观中修养的小姐。
入亭台内,岳清源拿起茶杯一面将手里拿着的花一把放在棋盘上,无心打乱了杜世杰的棋局。杜世杰看着散开着各式各样的花,品种繁多,看来是岳清源一路走来都采了个遍。
岳清源吊起眉梢扫视了一圈:“怎么一个个如此神情?莫不是背后在论我的长短被我撞个正着,做贼心虚了。”
秦子聿笑道:“在说秀选的事,今年城中办的十分热闹,听说还有花灯会。”
岳清源双眼一眯:“说起选秀…沈兄,令妹豆蔻年华,正当适龄。”
沈安良像是没听见这个问题似的,置之不理。
岳清源也不尴尬:“从来只知沈宅有位未出阁的千金,从城中的老宅到这城郊的别院,这些年来我出入少说也有几十上百次了,竟一次都未曾见过大小姐的面,总不是次次都叫我没缘分错过了吧。”
沈安良只觉得耳边一阵呱噪,有些偏头痛发作。一旁的秦杜二人当即把目光投向沈安良,做根竿木看热闹。
岳清源边埋怨着也不忘给自己续上一杯热茶解解乏,喝完还不忘夸句好茶。
也不知他是从何得知沈府还有位小姐,此后每每见着沈安良开口便是要打听沈家小姐的下落。
杜世杰是四人之中最早与沈安良相识,故而岳清源也曾向他打听过沈家小姐,得到的回话却是未曾谋面。
沈安良提过,大师算过沈家小姐命格多病易冲犯煞神,只能将年幼的小姐寄住在观院里得真神庇佑。
杜世杰不似岳清源,他的心思不曾在旁的女子身上,沈安良提过他听完也就罢了。然岳清源则不同,虽四人年岁相仿,却只有岳清源暗地里收了几房妾室,他常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
锦州城大小有名的貌美女子,岳清源都想尽过办法上前瞧过一眼模样,是人尽皆知的登徒子。
沈安良沉着脸:“遴选秀女一事是坐衙的官老爷说了作数,岳兄要是想看不如同官老爷说说看看,给你留上一扇门。”
沉默片刻,岳清源环顾四周,发现在旁看热闹的秦杜二人没一个吭声,撇嘴嘟囔着:“没劲,要说你我相识也有几年,愣是没见过一面,该不是每次知我要来,沈兄你就叫小姐躲了去吧?”
沈安良面无表情,倒是叫一旁的秦子聿笑出了声,这一回还是岳清源败下阵。
关于沈小姐的事,吊足了岳清源的胃口。
见还是打听不出什么,岳清源有些泄力,耷拉着脑袋斜倚在亭柱边。百无聊赖地扯着拿起先前带回来的花,一片一片地扔进脚下碧绿的水池子里打发着时辰。
“岳兄年岁虽长,却还有着稚子之心,方才是跑到哪里去玩了?如今手上还沾着一块脏污回来。”秦子聿指了指手心。
岳清源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双手,两手掌心处或深或浅地都晕开了一片乌黑的污迹,随口答道:“许是方才攀折时沾上的花汁绿苔罢了,一时竟没擦掉了。”
沈安良一听得此言,突然起身,发力用手中折扇一把打落了岳清源还拿捏在手中的花枝,一面阻止他想拿着桌上的茶水浇洗,面容一肃,问道:“这花可是去了东南处的园子里摘的?”
岳清源思索了一下,如实回答:“先前信步走到了一处竹篱做墙的院子,那里头的花着实好看,又没说不能摘。”
“那便是了,怪沈某疏忽了。”沈安良从腰间取下黄玉葫芦坠子,倒出一颗小药丸递给了岳清源继而又说:“快将这颗红丸服下。是在下疏忽了,往那头去的小径上原都安排贴了通禀告知,许是让前日里的风雨又弄掉了。劳得岳兄此番伤身,此次伤费沈宅自当承担,还望海涵。”
岳清源这才明白他所去的园子应该是个禁地,只是如此一来他便更好奇那是个什么地方了。
“我便没有见着什么告示,也没个小厮丫鬟在那处看着,怎知是个不能进的地方。远远地就望着园子里的花是不一般的娇艳,多看两眼就身不由己地踏了进去。好好的园子,种着这些害人的花做什么。”
沈安良有些尴尬:“岳兄这话可冤枉我了,不是我要种,小妹平日在观里闲来无事就翻些各样书籍打发时日,在花草书里见着这些花长得十分的好看便要我去找来养在了园子里,也请药农分辨过了,故才备着这红丸以做急时之需。”
“倒也个能让岳兄收敛收敛那情不自禁的身不由己,人总是吃了亏才能长长记性。”秦子聿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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