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萌芽

回府后的刘老太爷坐在堂前一言未发,脸色铁青,若是子孙争气又何须他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人家这把年纪还在人堆里争强好胜。

家中小辈们不知暮云山庄内发生的事,只晓得老太爷回来的时候面色阴沉。无人敢上前关心,一个二个都扎在门外等候着。

在老太爷出门不久后府里头发生了一件大事。二老爷院里的小姐被金斗里的炭火烫伤了手腕,她原本被老太爷指定参加今年的采选,这样一来就无望了。

刘老太爷同原先的通判交情颇深,已将采选其中巨细打探得清清楚楚,只消等今年张榜后便可施行。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上任知州遭到其他官员的弹劾被罢官后通判迁转他处。

“何事!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

刘老太爷拿起脚边的手杖,咚咚的砸地声穿透整个厅堂。

屋外檐下的一干人闻言惊恐之余相互推搡,最终将二老爷与二夫人推了出去。

二老爷谨慎地迈着步子,强笑道:“父亲看起来脸色不佳,可是商行里有了什么棘手的事?”

刘老太爷此时看着自己这个躬身殷勤的儿子,轻轻叹息了一声,但凡家中的后生有一个像暮云山庄里的小子那般成器,何至于此。

“窃窃私议所为何事?”

二老爷面露难色,言语吞吐:“是蕙儿,她早上在房里收拾衣物…被金斗里的炭火在手腕上烫破了块皮。”

“可叫了大夫来看?”刘老太爷眉头一皱。

“当即就喊了回春堂的郎中来看,用最好的贴膏…只是郎中说,皮肉伤得有些严重,日后好了也会留下疮疤。”

霎时,刘老太爷只觉得心头内气血在翻涌,神情如遭雷击。此一着可谓是前功尽弃:“好端端的,她去弄那些东西做什么?啊?……明明就差一点了,只消等到初十便就好了……”

手杖狠狠地敲击在青石地板上的声音,落在二老爷的心里好似旱天雷一般,原本躬着的腰更弯了。

刘蕙继承了她母亲那副花容月貌的长相,为人乖巧懂事,这才让刘老太爷动了秀选的念头。一旦去了京师,见到过那些达官贵人们,这朵金花不论最后是落到哪户人家,于刘家而言都是好事。

今日竟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刘老太爷眼前一阵眩晕,身子摇摆。

“父亲!”二老爷赶紧上前一步,搀住老太爷的胳膊。

最终今日出席的一众商户还是写下了自己心中推荐的名字。

当面唱票,明明白白。

岳清源有些意外,除自己写的那一张,竟还有人举选了他好几票。

商户彼此打交道多年,其中举推人选当中有几位都是高票,岳清源提议就由前三位分别出任行头和副手。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恍惚,有些草率但似乎也就是如此简单,好像是梦一般的就发生了。

新选任的行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行头需得印信。”

此人是城内最大的酒楼—鸿升楼的大掌柜黄一平。他不管店里的经营,只负责对外与各家商铺往来,处世八面玲珑,交际左右逢源十分和睦。

岳清源嘿嘿一笑:“今日刘老太爷身体抱恙,我等也该登门拜访,顺便也将今日的结果告知于他。一应交接还需得老太爷点头才是。”

事情因岳清源而起,他自然是要站出来做到底,这样也能给在座同仁面前博个好名声。

此事宜早不宜迟,久则生变。

“正好,我也要将这串珠子去物归原主。”沈安良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珠子,凑个热闹。

“便就明天一起去看望老太爷如何?”

“敢问这任期是多久?方才岳掌柜说是定个期限,趁着今日人也齐,就一并定下了吧。”黄一平说道。

“那不如大家再写一次,依旧是按票数来定,众望所归。”

这一次众人没有犹疑,纷纷拿起纸笔,一挥而就。

日渐西沉。

各位商户彼此在谈笑中笑盈盈地出了暮云山庄,已然是换了一片天色,今日这一程辛苦奔波也算值得。

岳清源看着门外各家马车走后扬起的灰尘阵阵,总是嚷嚷着要留宿过夜的他也是头一个牵起马绳的人。

说大小姐不在,几个大男人在宅子里整日干瞪眼地且住着也没什么意思。

“也就沈兄那个性子呆得住,换做旁人多两日怕是都要疯魔了。纵使园子里花红柳绿,可没个人说话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呢!”岳清源撇撇嘴。

“怪不得坊间传闻岳兄喜欢出入勾栏瓦舍,原是嫌家里不热闹。”杜世杰笑道。

岳清源耸肩,笑而不语,转而看向了前方回城内的道途,愈发宽阔。

行至半道上,三人遇上了从城内出来给沈安良送马的两位小少年。

陌路相逢,擦肩而过。

岳清源想着此时天色渐晚的时辰就又回头多看了一眼,转回头的时候就看向了身旁的杜世杰,笑嘻嘻地说道:“平日里就属杜兄你与沈兄交情最深,刚才那两位红颜知己不曾见过?”

“那二人有斗笠遮面,即便见过也认不出来。倒是岳兄见多识广,只是打身旁路过就瞧出了是女子。”

“诚不欺杜兄,真是位女子。那身朴素装扮,常人自是瞧不出端倪,但我岳某人可是宁州出了名的闻美人香,必定是位佳人。莫不是真如市井所说,沈兄在那山庄内藏娇。”

“岳兄好奇的话,不如一道回去,正好抓沈兄一个措手不及。”秦子聿在一旁煽风点火,想看这场热闹。

“我才不打在前阵呢,“岳清源摇了摇头,”反正迟早会见上没必要让沈兄觉得我这人不识场面。沈老爷就是出了名的不爱金山爱美人,沈兄多半也是随了祖上。”

岳清源放缓一点速度,与杜世杰平齐,微微侧身:“听闻杜兄赛马又输了?”

“看来岳兄的消息也灵光得很。”杜世杰无奈道。

“不过是我在车马店路过时正巧听见了,杜兄给沈家的马料划了半年的账,我一想估摸着是又跑输了吧。”

“那不如听者有份,岳兄也来出一份力?看看谁先到城门。”杜世杰收紧缰绳,发出赛马邀请。

岳清源点点头:“好哇。秦兄要不要一起凑个热闹?”

“算我一个,不过我要的是鸿升楼的时鲜全宴。”

“好。晚到的人出一个月的马料外加一顿鸿升楼的全宴。”

夕阳西下,少年策马扬鞭。

两位送马的少年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调转方向,继续行路。

浮玉山的南面地势低缓,一路上流水不断,鸟语花香,倒是出门踏青的好去处。

两人到了暮云山庄门前,看着质朴的门头和藤蔓攀爬的院墙,不禁感叹这庄园有些格外地隐蔽。暮云山庄俨然是在林子里辟出的一块地,要不是顺着马车压过的辙印找过来,估计得找上半天。

“烦请通传一声,你家大公子去岁在店里定的马到了。是老宅的管家让我们送来这里的。”

门童闻言打量了一眼二人和身后的马,随后便让他们在外稍候,转身进门去了。

不一会,山庄的管事出来了。

管事请示过沈安良,他不曾在北边买马大费周章地送过来。

管事注视着两人:“一路劳顿,敢问二位从哪边来?”

蓝衣小少年微微一笑:“从北边来,黄记车马行。只消大公子见过我二人便会清楚,烦请带路。”

“可有凭证?”

两位少年四目相对,低头沉默,随即蓝衣少年说道:“沈如珍,这个名字可有听过?”

管事转换脸色:“二位请随我来。”

沈如珍这个名字虽然不曾听过,但是都姓沈,总该是有些渊源在的。

门童上前接下二人手上的缰绳。

一入内,与门外的朴素截然不同的精致典雅,远处的堂前的几株垂枝桃开得正盛。

管事将两人引至堂前:“二位先在此稍坐。”

蓝衣小少年将遮阳的斗笠取下放在一旁,打理起身上的灰尘:“劳驾,晚饭还没用吧,加几个菜吧。有春笋吗?笋烧肉听说是这边的名菜。”

管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站在门口看向两人的神情有些诧异,随后便笑着应答下来。

等管事一走,青衣少年就拿起了茶盘的点心吃了起来,嘴里鼓鼓囊囊地说着:“果然是南方的点心太甜了,大少爷这里的点心就刚好,软而不腻。”

“少吃点吧,等会就要吃饭了。”蓝衣少年递过茶杯。

青衣少年撇撇嘴:“那可不见得什么时候能吃上。”

蓝衣少年嘿嘿一笑,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擅自跑来锦州城,免不了一顿说教。

没过多久管事就回来了,请蓝衣少年前往后院,青衣少年幸灾乐祸地目送。

蓝衣少年跟随管事的步伐,穿过长廊一路弯弯绕绕行金鱼池边,此时天色渐暗园子里已经开始点灯。

离花厅还有几步路,管事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少年,指着前方花厅说道:“大少爷就在里面,请您自行前往。”

少年点点头:“多谢。”

管事吩咐廊下挂灯的小厮一干人等不许靠近花厅。

只见少年站在门外长吐一口气,暗自鼓劲,随后笑眯眯地走进去:“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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