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变化

昌平十五年,腊月二十九。

临近新岁,上京城热闹非凡,街头巷尾,喧嚣声震耳欲聋,各府纷纷换了门神,对联,油了桃符,苏府也从大门到正厅,暖阁到内厅,内仪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苏妙仪前些日子受了寒,在碧水院一待就是月余,这期间除孟氏遣朱嬷嬷来送过一回老参,还有苏灵儿,苏锦婳来看望过她几次外,便数大嫂周婉来碧水院的次数最多。

起初,苏妙仪怕过病气给周婉,阻挠过她几次,可周婉那大大咧咧地性子反倒觉得苏妙仪过于小题大做。

“一点风寒而已,我还怕它不成。”

苏妙仪记得大嫂当时是这般无畏对她说出的这话,结果不然,没多久墨水院的丫鬟就来告罪,说是大嫂病倒了,头昏脑热,吃啥吐啥,这些时日就不过来叨扰她了。

一开始她只当是周婉真被过了病气,想着等自己好了再去探望,根本没去细琢磨,直到昨日,大嫂亲自来跟她报喜,她才知,自己又要当姑姑了,一时高兴,病也好了大半,眼下又神采奕奕地坐在贵妃榻上,同周婉一起打趣说笑来。

“……已临近年关,刑部还是很忙吗,最近都没怎么见大哥人?”苏妙仪拿过嬷嬷绣的虎头鞋,一边端详,一边问对面的周婉道。

“听说前不久接了个大案子,事关北境,牵扯广,你大哥不敢又半分懈怠,几乎把家安在了刑部,很少回来。”

事关北境?

还是大案?

苏妙仪忽然就想到了前世那场闹得人尽皆知的军器案。

那时的她被赵序幽禁在云深苑,多少听那些下人们议论过一些,而且她记得刚翻过昌平十五年不久,赵序破天荒的白日里来了云深苑,吓的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事后才知,是赵序在军器案上打了穆韧一个死无对证。

穆韧要找的关键人证被赵序悄无声息地杀害,人证的一双儿女也惨死在了逃跑途中,赵序绘声绘色地给她描述,听的苏妙仪毛骨悚然,那是她第一次看清赵序阴恨面目,所以一直记到现在。

那人证她记得好像叫郑什么?

郑……有才!

对!郑有才!

若苏妙仪猜的没错,大哥现在应该也在找唯一的人证郑有才。

可郑有才在哪儿,到底在没在赵序手上,赵序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杀害,郑有才身上有多少关于赵序的证据……

苏妙仪不知,却只记得当时赵序跟她提过,郑有才之所以没有投靠穆韧,是因为赵序手里握着他的软肋。

郑有才会有什么软肋在赵序手上?

推翻前世结局是不是应从这个软肋上下手?

苏妙仪越想越入神,连周婉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一旁的周婉无奈,只能伸手轻轻推了她,“淼淼,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苏妙仪回神,冲她笑笑,没有回答。

周婉也不追问,话题一转,扯到了今晚的除夕家宴上。

“我听说母亲最近在替锦婳相看,想来今晚除夕家宴又是一场鸿门宴。”

“锦婳在相看?何时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

“就你和穆韧的赐婚旨意下了没多久,母亲就开始给她张罗,听说看中的是一寒门学子,今年秋闱刚中的进士。”

苏妙仪吃惊,回想起前世苏锦婳可是被嫁给赵序为妃的,怎重生回来,一切都变了。

按理说,苏家门楣,锦婳就算不嫁给赵序为妃,也不至于下嫁给寒门仕子,孟氏如此做,到底意欲何为?

还有苏锦婳,她又知不知情,会不会同前世那般,也是被迫的?

“那林姨娘……”

苏妙仪正欲问林姨娘有何反应,周婉会意立马接了过去,“在父亲跟前闹了几次,没甚作用,你知道父亲那人,母亲不在,他还能做些主,母亲若在,他的话根本没人会听。”

说完,无奈一笑,又道:“林姨娘也是个狠的,见父亲那边行不通,竟将这事儿闹到了祖母跟前。”

“只是…..”周婉顿了下来。

苏妙仪知道大嫂字里的意思,她这是在替锦婳委屈。

苏家,说的好听点是簪缨世家,说的不好听,那便是她孟氏的下饭菜,早些年祖父在时,苏家多少还能在上京城立有一席之地,苏家人若遇事倒也能挺直腰板做些反抗。

可祖父一过世,苏逾白依婚约娶了孟氏后,一切就都变了样,孟氏仗着自己妹妹贵为皇后,父兄又是股肱之臣,自嫁进苏家便横行霸道,谁也不放在眼里,别说是作为当家家主的苏父,便是连有着琅琊王氏血统的老夫人,她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林姨娘去求祖母,无异于蚂蚁搬秤砣,白费工,求了也是没用。

身为苏家女儿,她比谁都能理解苏锦婳的无助,摊上孟氏这样的嫡母,要想逆天改命,怕是得先豁出自己的这条命,她苏妙仪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祖母帮不了的,苏父也帮不了,大嫂同她就更是帮不了了。

二人心知肚明地默了下来,在后来的谈笑里谁也没再提苏锦婳之事。

日薄西山,残阳落尽,华灯初上时,苏闻璟才踩着月色回到苏府。

一进门,见府中挂满灯笼,这才后觉,今夜是除夕。

这些时日他一心扑在军器案上,忙的脚不沾地,时常过府门都不入,更别说记得今夕是何夕,眼下脚步匆匆往正堂赶,怕迟了除夕家宴,父亲又要怪罪,寒冬腊月的天,愣是额上都出了细细的一层密汗。

苏家历来没有去值署唤人的习惯,家中有甚宴席也不会提前知会,本意就是要众人牢记在心的目的,故而苏闻璟才会险些误了时辰。

紧赶慢赶到了正堂,见父亲母亲还未到,他那颗一路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因是家宴,没那么多讲究,所以苏家大大小小的主子几乎都到了场。

二叔苏墨文一袭新衣端坐左侧圈椅,生母张姨娘同二叔母坐在下首耳语,她们身后,苏灵儿苏佑廷不知因何事正争的面红耳赤。

见他进来,众人停下动作,苏闻璟一一见礼后,挨着妻子坐了下来,刚落定,就四下找寻起了宝姐儿身影。

周婉拉过他道,:“乳娘抱去耳房喂奶了,淼淼陪着。”

夫妻俩的谈话被一旁的苏灵儿听去,转头笑着打趣二人道,:“大哥如此思念宝姐儿,不知最近在值属是怎么过的。”

“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给大哥瞧瞧,看看有没有得相思病什么的?”

苏闻璟没好气地横了苏灵儿一眼,并不理会,转眸看向妻子,见其气色较之前红润了不少,笑着同她道:“淼淼最近没少来陪你吧?”

那苏灵儿来过吗?

知道丈夫话故意说一半是在拿这事封灵儿的嘴,周婉扑哧笑出了声,没想到兄妹几人还跟小孩般斗嘴,她是又无奈又好笑。

身后的苏佑廷还嫌闹不够,火上添油道:“大哥他日日忙的很,哪儿像某些人,整日游手好闲,连去看望大嫂的时间都没空。”

“母亲,你看哥哥……”苏灵儿又要哭。

周婉赶紧扯了扯苏闻璟的衣袖打起了圆场,“”行啦!你就别再捉弄灵儿了,几个妹妹一有空都会来墨水院陪我,还换着法的给我带吃食,我都快被她们养成大胖子了。”

“谁成大胖子了?”

兄妹几人正说笑,苏父同孟氏走了进来,刚到门外,苏父大笑问道。

众人起身行礼,待苏父孟氏入座后,苏闻璟这才将缘由道出。

孟氏听后没说话,苏父也不便搭话,最后还是二叔母见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含笑着将话题扯了开。

周婉知道,这是苏家还在嫌她头胎没能生个儿子,脸上笑颜僵了僵,她垂下头没再说话。

待苏妙仪抱着宝姐儿进来时,就感觉到正堂气氛有些别扭,习以为常地行礼落座,桌上的佳肴也基本摆好,孟氏扫了眼在场的人,见林姨娘母女还没来,示意朱嬷嬷去催催。

朱嬷嬷得令去请,刚走到门外,就同一慌张而来的仆人撞个正着。

“慌什么慌!”朱嬷嬷边扶着门框站定,边呵斥,“主子们都在呢,规矩学到肚子……”

来的仆人脸上带着惊慌,不等朱嬷嬷说完,忙将朱嬷嬷拉到一旁,焦虑道:“嬷嬷,林姨娘她喝了“黄花残”。

黄花残!

听到这几字,朱嬷嬷“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黄花残”出自西境,是一味极为难得的毒药,相传吃了这东西的人,前一月跟常人并无两异,一月过后,便如黄花般慢慢凋残,最后面容溃乱而亡,故名“黄花残”。

这药最歹毒之处,不是它无药可治,而是它会让中毒者亲眼目睹自己容貌之变化,煎熬的同时还得承受它带来的生不如死的痛苦,因而这药大多时候都用在女子身上。

可圣上登基来,这药不是已经被禁了?林姨娘又是从何处寻来的?

朱嬷嬷生疑,忙不迭折身去向孟氏禀告。

孟氏听后也惊得瞪大双眼,吩咐朱嬷嬷先去请郎中,而后将这事低声转诉给了苏父。

苏妙仪离的远,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隐约觉得今岁除夕家宴上的气氛似要比往些年更为压抑。

而让她感到更为震惊的是,正月十五刚过,正院那边竟传出孟氏将苏锦婳记到名下的消息。

“奴婢听说,夫人推了之前给二姑娘定的那户人家,今日一早便递了牌子进宫,身边还带着二姑娘。”

听完空竹的话,苏妙仪立马觉察出了异常。

若她猜得没错,孟氏这时候带着苏锦婳进宫觐见皇后,定是为了不久后的皇子选妃大典。

想到前世,赵序就是在昌平十六年纳的苏锦婳。

苏妙仪呼吸一滞。

如此看来,前世发生的一切并没因她的重生而发生任何变化,苏锦婳最后还是要嫁给赵序。

若这样,那大哥岂不是……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前世苏闻璟的遭遇,苏妙仪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奔入了茫茫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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