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的指尖抚过焦尾琴第七根弦时，檐角青铜惊鸟铃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她望着琴身裂缝中渗出的暗红色蜡泪，忽然想起昨夜慕容昭咳在帕子上的血——那血珠滚落时竟凝成姜花形状，与母亲临终前吐在药盏中的血别无二致。
"姑娘这曲《猗兰操》，第七个泛音低了半调。"
慕容昭的声音裹着药香漫过屏风。蒹葭抬眼望去，见他赤足踩在波斯绒毯上，月白中衣襟口松散，露出心口尚未愈合的箭疤。棋盘上的黑子困于东南角，恰似她袖中那张被血浸透的漕运图。
"公子该喝药了。"她端起鎏金托盘，南海砗磲匙搅动汤药时带起细碎金箔，"今日添了三钱六月雪。"
慕容昭忽然剧烈咳嗽，指间黑子跌入药碗，溅起的水珠在宣纸上洇出个"殺"字。蒹葭瞥见那字边缘的晕痕——竟是三年前她用艾草灰在县学藏书阁留下的记号。
窗外竹影骤乱，十二盏琉璃灯次第熄灭。慕容昭拽过她手腕按向棋枰暗格，檀木香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数到第一百声心跳，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动。"
密室石门轰然闭合的刹那，蒹葭的耳垂擦过他冰凉唇瓣。壁龛夜明珠幽光里，慕容昭背上的莲花刺青正渗出血珠，在素白中衣上绽开妖异的赤莲。
"永昌十三年盐税案..."刑部侍郎的嗓音震得石壁微颤，"七殿下若交不出账册，莫怪下官..."
蒹葭忽然摸到慕容昭腕间乱如沸水的脉象。他喉间溢出极轻的闷哼，整个人栽进她怀里，额角冷汗浸透她肩头粗布，在衣料上晕出片深色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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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漏声穿透石壁时，蒹葭的银簪已挑开慕容昭三层衣襟。烛火跃动间，她看清他心口旧疤上覆着的新伤——箭簇形的伤口边缘泛着靛蓝，正是西夷特有的孔雀胆剧毒。
"三寸深，斜切入骨..."慕容昭攥着她手腕引向锁骨，染血的指尖在她掌心画出血符，"当年乱葬岗那一刀，姑娘可比现在利落得多。"
蒹葭的刀刃猛然顿住。记忆如惊雷劈开浓雾：隆冬雪夜，黑衣人胸口的螭纹玉佩泛着寒光，她握着生锈的柴刀刺入对方心窝。那人临终前塞给她半块姜饼，血淋淋的手掌抚过她颈后胎记...
"冰棺里有解药。"慕容昭喘息着指向密室深处。玄铁棺盖移开的刹那，腐骨气息混着野姜花香扑面而来。棺中铺满干枯的姜花，花簇间躺着的玄铁匕首，正是她当年遗失在尸堆里的凶器。
刀尖刺入膻中穴的瞬间，慕容昭背上的莲花纹骤然渗血。蒹葭鬼使神差般俯身舔去那滴血，腥甜中竟带着熟稔的茉莉香——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头油味道。
"姜氏女子...果然..."慕容昭染血的指尖抚上她眉间朱砂，"都是饮血认亲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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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梆子惊破残梦，蒹葭在慕容昭枕边发现半幅褪色的襁褓。蜀锦上金线绣的螭纹与她颈后胎记严丝合缝，背面蝇头小楷写着："永昌十三年腊月廿三，换婴于蒹府西厢。"
晨光刺破窗纸时，她踹开尘封十年的西厢房。蛛网密结的雕花床上扔着个紫檀匣，匣中羊皮卷《姜氏秘录》记载着：姜贵妃诞下死胎当夜，稳婆用蒹家女婴调换，代价是七十六口姜氏族人项上人头。
"令堂不是病逝。"慕容昭的声音混着血腥气飘来。他倚着门框，手中握着的半枚虎符滴着黑血，"是撞破皇后私贩军械，被灌了哑药吊死在姜花架下。"
蒹葭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终于明白为何每年母亲忌日，继母都要在院中焚烧姜花；为何父亲总在醉酒后对着西厢房痛哭——那日她躲在柜中，透过缝隙看见父亲将鸩酒灌入母亲口中，而母亲至死都攥着那支沉香木簪。
"这把刀..."慕容昭将玄铁匕首按进她染血的掌心，"该插在谁心口，姑娘可想清楚了？"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蒹葭在雨幕中狂奔。雷光劈开云层时，她望见祠堂屋顶那对鎏金鸱吻——左首鸱吻的龙睛，分明是母亲妆奁里失踪的东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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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时，蒹葭立在漕河码头。染毒的箭矢穿透张屠户长子胸膛的刹那，她看清对方锁骨处的莲花刺青——与慕容昭背上的一模一样。
"这一箭，算是聘礼。"慕容昭执起她的手按在弩机上，掌心温度灼得她指尖发颤。对岸主将尸首怀中的半块玉佩，在暮色中泛着诡异幽光。
夜半清理战场时，蒹葭在敌将铠甲夹层找到封密函。火漆印着皇后凤印，信纸背面用姜汁写着："慕容昭若亡，杀蒹葭灭口。"
中军帐内，慕容昭正就着烛火给她手臂上药。火光跃动在他眉间，帐外忽然飘起初雪，混着血腥气落在两人交握的掌中。他腕间旧疤突然渗血，在蒹葭掌心画出血色姜花。
"等春来..."慕容昭将螭纹玉印塞进她染血的衣襟，"我教你酿姜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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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梆子裹着焦糊味荡过城楼。蒹葭在灰烬里扒出半枚焦黑的玉扣，内侧"吾妻蒹葭"的字迹与母亲绝笔信如出一辙。慕容昭踏着余烬走来，三百枚白玉棋子从他掌心滚落，在焦土上拼出"向阳坡"三字。
荒园残存的姜花根突然疯长，嫩黄花苞在雪地里次第绽放。慕容昭咳出的血珠滚落花心，凝成十二颗朱雀丹。他笑着将丹药串成璎珞戴在她颈间："姜花该开了..."
[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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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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