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祈月第一次进穆连赫的书房,门厅处放着几张连着小茶桌的太师椅,墙上挂着一幅雪景红梅图,左侧一扇竹翠图屏风遮挡住了屏风后的书桌,只隐约看见桌前坐着的穆连赫,手中正握着一本书籍仔细研读,身后则是一整面的书架,放满了书籍卷轴
祈月进来这一小会,就默不作声的把书房一切收入眼底,这是她之前当秘书的习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心多用更是常事,往往跟人谈笑之间便可迅速提取出有用的信息
揣度人心、查缺补漏,在老夫人那里她都感觉自己懈怠了,如今换了新老板,倒是把自己给激起来了,想想遂又轻轻摇了一下头,觉得自己不免多想了一些,只是干丫鬟的活计,用不上她那些在商场的手段和技能,就稳稳当当伺候这位大爷三年,自己就自由解放了
想到此处便忙敛回心神,然后规规矩矩的对着屏风里面的男人行礼
听到祈月行礼后,穆连赫放下手中的书籍,抬头看向屏风后屈身行礼的丫鬟
这扇双面屏风有个妙处,就是从里侧可以清晰的看到外厅的事物,只似蒙了一层轻薄的白雾,外侧看里面则不是很清楚,只是若隐若现
只见那丫鬟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绯色包袱,因着屈身低头行礼的缘故,胸前微漏了些许春光,貌美的小脸挂温柔和煦的微笑,修长的脖颈、白皙的皮肤在这层朦胧的白雾下,让他都略微有些失神…
他又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涩异常,眼睛像被烫了一下,忙收回眼神,拿起书籍略作掩饰,轻咳一声便开口说道
“起来吧,茶桌上放着院子里的账本,等会叫阿远带你去见见院里的丫鬟小厮,其他不清楚的就找阿远,再不懂的就来问爷,好了,你且拿着账本退下吧 ”
“是…”
听到男人干涩的声音,祈月也没多想,起身便朝旁边茶桌走去,看到茶桌上确实放着几本青皮账本,一一拿起抱到怀里,又朝着穆连赫屈了屈身,便转身出门而去,只在心里记下,许是最近秋凉,听大爷的声音可能略感风寒,饮食上自己得多注意一些了
听到关门声响起后,穆连赫又放下书籍了,他刚刚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只觉刚刚那幅场景萦绕在脑海难消,连小腹都升起一团火意,不免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该成亲了
没错,穆连赫至今还是雏鸟,老夫人害怕他懵懂少年时破了身子坏了身体,就不允许房里出现狐媚丫头,后来也是在穆连赫进了翰林院后,老夫人才觉得一直克制着苦了儿子,才想着先从得脸的丫鬟里给儿子提个通房,待主母进门就抬了身份当妾
因着穆连赫的奶娘是梅香的母亲,梅香模样也是拔尖的,老夫人就做主提了她做穆连赫院里的大丫鬟
说是丫鬟,其实下人们也都心知肚明,只待有朝一日大爷把梅香开了脸,他们就要改口叫一声梅姨娘了,因此大家都对梅香格外殷勤,这不免就养大了梅香的心思,出了纰漏
穆连赫本身对房中事也不多热情,一心官场,后来又守孝三年,因此至今二十三岁,还不曾碰过女人,原也是想着,梅香伺候这么长时间,收了房也没什么,谁知道在奶娘没了后,这丫头没了人提点,办事越来越失分寸,连着下人对梅香的讨好恭维竟然养出了她懒怠的性子
在起复官场那日、他面见陛下抬手行礼时,官服袖口处竟然松了针线,翻出了里衬,这往大了说就是衣冠不整、蔑视君上,还好陛下没有怪罪,只道一句:爱卿在家守孝三年,倒是消极了些,失了些官仪不打紧,只要官事不出纰漏就好
回府他就把梅香贬了三等丫鬟,只做洒扫粗活,更歇了收房的心思,如今看到母亲身边的祈月,只诧异自己难得起了这旋昵的心思..
祈月丝毫不知书房里那个男人正萌生着一些暗戳戳的心思,她正在大刀阔斧的上任
既然被派来了大爷的院子当大丫鬟,她也无需故作推辞,更不想应付丫鬟小厮之间的官司人情,她只想快速理清藤青阁所有事物,按她的想法就是,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其他的也无需耗费精力
见过院里的丫鬟小厮,一番新官上任、棒槌加甜枣的训话后,就回屋开始盘算账目,这样短短一日她便理清了院子里的账目
仔细观察一天院里的运作和穆连赫的一些习惯后,又用了一日给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重新做了安排,就这样只用了三天她就把三把火给烧到位了,把适合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穆连赫有最直观的感受,起床后洗漱的水温恰到好处,一日三餐也合了胃口,右手边永远都会摆着一杯温度适口的清茶,自己卧室的摆件床褥祈月做了调整后,自己的睡眠也好了很多,应对官场时,精力自然也会充足了一些
官服常服不说,就连里衣都熨的格外细致,分颜色而放,仔细到每一件衣衫搭配的腰带饰物都能按他的喜好放在一起,细闻衣物还熏了丝丝檀木混和着清茶香
想到今日在上书房连陛下闻到后也说,穆卿衣物上的味道倒是嗅着格外安神静心,也叫伺候的宫人把自己的常服熏出这样的味来
他回来还特意问过这丫头,他一个男人又不似女子,衣物何故熏香,他原也和同僚一样,天天同书墨打交道,个个一身书墨气,现在倒显的他格外突出和异类了,谁知却听了一番别有说法的说辞
这丫头竟然说什么:“大爷为官,能力毋庸置疑,但形象也同样很重要,衣物熏香并不是女子才有,男子熏香,只要不用花果气味较重的,只用木香、茶香之类的清香即可,木香闻起来会觉得安神,因此会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茶香则是清爽舒适嗅起来会叫人格外放松些,仅仅屋内燃香,衣物沾染的气味会杂乱,甚至气味相冲,因此保持一个独有的味道如同保持一个好的习惯,而好的习惯和细节会优先留给陛下和大爷的同僚一些好的印象,好的印象自然会带来一些额外的好处和收益,老夫人信任奴婢,既然指了奴婢过来伺候大爷,那在这些细节上,替大爷细细琢磨着也是奴婢的本分”
说实话他听到这番言论,还觉得觉得这丫鬟心思未免有些太细了些,可后来他细想了一番,却也想不出如何反驳的话来,有些话还是有些歪道理在的
设身处地想想,不管官场沉冗多少手段计谋,还不是都多多少少迎合了上官的喜恶罢了,窥一斑而知全豹,往往正是一些不经意的小细节才决定了事情的成败
穆连赫今日难得轻松惬意,倚靠在书房靠窗的黄木榻,矮桌茶雾萦漫、雕窗半开,秋天正是多雨的季节,延绵的细雨为院中的造景添了一丝烟雨江南气,颇有一番秋水碧于天、卧榻听雨眠
这时突然一道窈窈青色身影撑伞入画,纸伞盖住了半截芙面,身姿绰约、走动间裙边涟起细末雨水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直到人影消失,他才回神,手边的书一直停留在一页,许久未经翻动,看了一眼,遂直接合起来放到桌子上
刚才的场景莫名让他有些悸动,他总是能在这丫鬟身上看到一副不同于他人的淡然姿态,好像自己也总是不经意间就会注意到她
想了许久后,他把这种悸动归于情涩初开,一定是长久以来的克制,让他如今有些难以自抑,所以才会情难自禁
想通了,就不再纠结,既然他对这个小丫鬟有了些兴趣,那就不想再委屈自己了,总归只要他愿意提携,他相信对一个小丫鬟来说,就是莫大的恩赐了
处在封建社会时代的男人,还不知道自己所谓的自以为,注定要在铁石心肠的女人面前碰壁了
祈月撑着伞,看着眼前一副落汤鸡样的梅香,而秋霜打着伞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又看到池塘飘着一把伞,不由的在心里感叹一声
她正在屋子盘账拟定后半月的用度,小丫鬟香东过来告诉她,秋霜和梅香在后院起了争执,梅香不小心跌入了池塘
听到这个消息,她不免有些头疼,只叹一句,都是男人惹下的祸根
秋霜和梅香原都是藤青阁的一等丫鬟,但梅香一直都压着秋霜一头,尤其是在梅香被单独提拔到大丫鬟以后,秋霜更是被压制的毫无出头之日
直到梅香的娘病逝,她又出了错被贬,秋霜才又起了心思,她自认不比梅香差,她觉得既然大爷想收了梅香进房,那她也可以
秋霜以为没了梅香,她自然就会顶上梅香的位置,哪知道老夫人竟然调了自己院子里的大丫鬟过来
平时她们见了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都会客气十分,更何况是大丫鬟祈月,府内年纪较小的下人平日里见到祈月都会敬上一句姐姐,年长的也会唤一声祈月姑娘,在祈月面前,她也只能收起尾巴,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蹦跶,只能暗暗作妖
自从梅香被贬到三等丫鬟以后,墙倒众人推、日子可谓是一天比一天难过
不过她倒是还有些聪明,知道穆连赫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硬是凭借奶娘的恩情,苦苦求到穆连赫心软,最后还是如愿留在了藤青阁,但是藤青阁内受了她委屈的其他丫鬟小厮,自然逮到机会就开始整治梅香,其中秋霜尤为最盛
祈月自然也知道这二人之间的官司,从她来到藤青阁这几日,秋霜那丫头对她是多番讨好试探,知道她无意大爷的通房以后,对她更是十分热络
不过热络也好冷淡也罢,祈月觉得只要不妨碍藤青阁清净、不舞到她面前、不干涉到她老板的心情,她自然也不会过于关注
她知道、这两个人盯着穆连赫如同狼盯着肉,咬不到嘴里,是不会放弃的,所以她也不想当什么和事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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