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楠手持一把长刀，推门而入。
瑟瑟冷风夹杂着飞雪，刮得凛冽。
申楠脸上笑意明显，“魏国公，别来无恙。”
“是你！”项邯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的身形，忽然忆起去年过年他在庄子上时，在屋顶伤了他手臂的那个黑衣人，就是这般形容，手上拿的也是一把长刀。
那日沐洛也在，想必申楠并未预料到，所以才没有对他下狠手，而是匆匆逃走了。
闪亮的刀身泛着冷意，钟毓吃力地扶着银雪，打了个哆嗦。
申楠朗笑一声，“看来王爷赌对了，魏国公当真是个念旧情的人，夫人南下，国公爷亲自暗中相送，若是传出去，必成一段佳话。”他停顿了一瞬，又道，“但是，未必有机会了。”
项邯将钟毓二人护在身后，粗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申将军，可否将我夫人先放了，她见不得血腥。”
申楠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带来两名健壮的仆妇，进屋将钟毓和银雪拉着往外走。
钟毓走到门口，回身看了眼项邯，道：“我在门外等你。”
项邯攥紧手掌，不动声色地朝她点了点头。
未走几步，屋内传来一阵冷刀相撞的声响，钟毓顿足回头，屋门已经在身后关上，看不出里面到底情形如何。
她心跳得厉害，腿上沉重得很，难以迈步。
身旁两名仆妇好心提醒道：“夫人快些走，申将军若是怒了，对女人也不会手下留情。”
屋中，项邯腿关节处一阵酸疼，他这些日在外日夜赶路，吹了太多的风，四肢疼痛得几近麻木。
申楠一刀朝他当头劈来，刀身银光凛凛，项邯从背上抽出剑来抵挡。
申楠身材壮硕，虽已经四十有余，但是力道丝毫不逊色于年轻人。
刀剑相接，双方相持了片刻，项邯侧身躲避，申楠感到手上突然失了力道，身体一踉跄，刀身划过木桌上的残蜡，不受控制地劈到了桌面上。
烛台瞬间倾倒，在木桌上燃烧，烛泪洒了一地。
申楠用力将深陷在桌面中的大刀拔了出来，转身又朝项邯砍去。
两人打斗间，木桌整个燃起，火舌蔓延到床榻和木凳上，屋内顷刻一片火光。
浓烟滚滚，让人难以睁开眼睛，项邯以袖口捂住口鼻，趁机退到窗旁，他一脚踹开窗户，飞速翻身跳到院中。
申楠被浓烟呛得一直咳嗽，烟尘之间，他看不见项邯的身影，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窗户已经大开。
他快步来到窗旁，朝外跳了出去。
将项邯引出京城的机会难得，若是今日让他逃脱，回去后必会有所防备，日后再杀他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李雍极其倚仗项邯，有他在，李雍身旁相当于蹲守了一只猛虎，黔宁王的大业也便无从谈起。
守在院中的十几个精壮侍卫见状持刀朝着项邯围了上来，将他困在当中，越靠越近。
项邯忍着手脚上的疼痛挥剑，须臾间便接连将其中几个人刺倒在地。
另外几个还要再上，被从屋中出来的申楠喝止。
申楠惯来自负，不屑于多人打一人，今日他要与项邯单打独斗，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申楠咳嗽几声，蓄着胡须的脸颊被烟熏得更黑，但目光仍旧炯炯有神，泛着浓烈的杀意。
项邯活动了下酸疼的手臂，“皇上尊黔宁王为兄长，不曾亏待过黔宁王，他为何要这般做？”
沐天涌镇守西南二十年有余，虽然手上握有兵权，但是偏居一隅，也很难与朝廷抗衡，他背后必然有人支持。
当年太祖念在他为自己的养子，有功于大鸿，没有追究他诱长公主私通一事，而是顺着他的意思将他放到西南这处要地。
西南异族众多，又靠近阿瓦王朝，从大鸿立国伊始便不是一处太平之地，沐天涌在太祖面前立誓，定会尽己所能为朝廷改变西南现状，以抱太祖的养育之恩。
到了西南以后，沐天涌礼贤兴学，传播中原文化，安定边疆，多次为太祖所夸赞，西南异族从此也再未生过事端。
谁都没有想到，多年后，沐天涌会与阿瓦王朝联手，做出背叛大鸿之举。
申楠咳嗽声渐止，挥刀道：“王爷助太祖开国，几十年来兢兢业业，现在朝廷却被尔等小儿把持，动辄推新政，置手足于不顾，魏国公竟还问王爷为何要这般做？”
项邯冷笑一声，“不满新政是假，私通阿瓦王朝叛国才是真。”
凛风呼啸，院中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得歪向一旁。
申楠一刀劈下，项邯单手持剑，身形灵活，几个来回下来，申楠的黑衣尽破，血汩汩涌出，体力渐渐不支。
项邯身前也被刀劈中，衣裳被划开寸许长的口子，露出血液淋漓的皮肉。
钟毓还在门外等他，况且申楠一行人多，必须尽快逃离。
项邯不欲恋战，转身攀上墙顶，朝外跳去。
甄定问过钟毓院内的情形，刚想进去接应，就看见项邯出现在墙顶，此时银雪已经苏醒，正与钟毓等在巷口。
一行壮硕的侍卫从门口鱼贯而出，朝几人快步追来，甄定跑上去，抵挡在人前。
项邯上马，带着钟毓和银雪离开。
马儿奔跑了近一刻钟，天空又飘起雪来。
项邯身前受伤处凝结出一层冰碴，反倒让伤口没有那么疼。
钟毓回头看了眼身后，见并没有人追来，她转头叫住项邯，让他放慢马速。
钟毓拉动缰绳，靠近旁边那匹马，她惊讶地发现项邯身前的衣裳几乎要被血液染尽，衣裳濡湿，已经冻成硬邦邦的一块。
钟毓有些自责，她不顾项邯反对执意要同沐洛南下，却没想到因此让他落入黔宁王精心布下的圈套之中。
若是他真的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想必她一辈子也不能再开心的生活了，也没办法安心地二嫁。
钟毓提议：“你伤得重，在附近找一家医馆给你包扎伤口吧。”
项邯凝视她的眼眸，点头表示同意。
陋巷中的医馆刚刚开门，胡子花白的老郎中双手放在炉旁暖手，抬眼就见一个姑娘扶着个满身染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老郎中立即起身，将项邯的衣裳剪开，看到伤口时大大震惊了一番。
刀伤从肩头几乎贯穿到腋下，深可见骨。
老郎中边给项邯清理伤口边叮嘱道：“看你们不像是本地人，一会儿你们赶快找个地方住下吧，要好好休养几日才行。”
项邯嘴唇失了血色，疼出了一头冷汗，扭头看向钟毓。
钟毓生怕他失血过多，死在路上，连忙赞同老郎中的话，“不如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甄定一起走。”
甄定是高手，若是申楠一行人死在他手上，他们便不用急着赶路，等项邯伤势稳定下来，再做回京的打算不迟。
上药包扎好后，钟毓留给了老郎中一些银钱，便扶着项邯去找客栈投宿。
进了客栈之后，项邯便昏迷不醒了。
钟毓问小二借了厨房将药熬好，一勺一勺喂给项邯喝，直到傍晚他才堪堪醒来。
银雪也从街上回来了，到达客栈之后，银雪到项邯所说的地点去等甄定，不久前才看见甄定的身影。
甄定特地绕了一圈远路，将黔宁王的人引去了别处。
钟毓与项邯已经和离，再与他纠缠不清实在不妥，她本想让甄定来照顾项邯，但是甄定却以他只会舞刀弄枪，从没照顾过人为由给拒绝了。
一晚上下来，项邯不是要吃东西就是要喝水，前半夜真是一点儿都没让钟毓闲着。
让银雪进屋伺候他又不肯，半夜睡前还让钟毓扶着他去了一趟厕所。
钟毓安顿他躺下后，便要去银雪那间房间睡觉，项邯叫住她，说他伤势如此严重，万一夜里发烧，叫人都叫不到。
钟毓没有办法，只得让小二送进来一个矮榻，她躺着床边守着项邯。
后半夜，钟毓迷迷糊糊地被项邯叫醒，按着他的要求去桌案上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项邯喝了两口，便表示不要了。
钟毓将杯盏送到桌上，躺下准备继续睡，还未等闭上眼睛项邯就又将她叫起来。
钟毓心里暗自腹诽，都伤成了这样为何不能消停一些，一觉睡到明天一早不好么！
项邯躺在床上招手示意她坐到床边。
“要去厕所？”钟毓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走了过去，无精打采地问他。
项邯猝不及防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我头有些疼，你摸摸我是否发烧了？”
时值冬日，他受伤后又在外面冻了那么久，相当于给伤口进行了冰敷，按理说不大会感染至发热才对。
他身体健壮，平日极少有头疼脑热的毛病，莫非是上次冻伤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钟毓边思忖边摸着他的额头，好似也没有感觉有多热，“你很难受吗？忍一会儿，天亮后我去找郎中过来看看。”
钟毓将手抽回来，刚一起身又被项邯攥住衣角，他轻声道：“你去烧一壶水来，帮我擦身降降温吧。”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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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67章 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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