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太医的诊治后,葛玥稍微能动了动。
但是必须静养,骑马打球这种高强度的活动,她肯定是做不来了。
“方才,马为何会惊?”皇上坐在檀木龙纹椅上,身旁围着一圈太医。路淮升跪在皇上面前,而他的旁边是坐在椅子上、正被公主扶着肩膀的葛玥。
“臣也不知啊皇上。”路淮升低着头,额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葛玥一言未发,盯着地面。
“那这该如何是好? 平局了。”皇后转头看向皇上,“皇上您说呢?”
皇上盘着珠子,表情严肃。过了一会儿,他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葛玥说:“方才的比赛,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马球赛场上,淮升的水平的确比你高,你可有疑议?”
葛玥倒吸一口凉气:“回皇上的话,没有。”
皇上点了两下头,又问:“那依之前所言,将你许配给淮升,可有疑议?”
迟疑了一下,葛玥道:“回皇上,臣女有。”
此话一出,满堂皆为震惊。连已经面露喜色的路淮升,都露出讶异地神色,觉得这个姑娘胆子真大,以后肯定不好控制。
“说。”皇上道。
众人以为,皇上对这葛家小女儿的容忍度倒是真大,容她几次三番挑战权威,真是沾了莫家的光啊。
葛玥看向跪在地上的路淮升,沉着声说:“路公子方才在马惊之前,同臣女有过几句交谈,侮辱了臣女的家人以及辰芝国的所有武将。所以,臣女绝对不会嫁与一个不尊重武将的男子,愧对先祖!”
“有辱武将?”皇后看向路淮升,“辰芝国里,谁人不知圣上最看重的便是武,你当真敢如此大放厥词?”
路淮升梆梆地将头磕在地上:“请皇上、皇后娘娘明察!臣从未说过有辱武将的话,臣的母亲也是将门之后,深知将士们的不易,绝无可能说些侮辱武将的混账话! 是葛四小姐不想嫁与臣,乱编的借口罢了!”
“你良心不疼吗?整日编纂谎话?”葛玥狠瞪着他,身上的骨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路淮升转扭过头看她,三角眼里划过一丝邪恶的目光:“是姑娘在说谎吧,你就是不想嫁给我,才找的借口! 方才还在那草场上,骂我比猪都不如!”
你确实不如猪,你简直恶心无比!
葛玥冷冷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徐江遥突然走上前,双手交叠,抬到眉宇处: “皇上,既然葛四小姐现下不能上场,那么臣愿意代她同路公子完成最后一场比赛。”
闻言,公主的眼睛亮了亮。
好样的徐江遥,本公主果然没看错你!
玥儿的幸福还得是靠你!
她立马走到徐江遥旁边,做了同样的姿势:“ 父皇,母后,女儿相信玥儿方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玥儿的许多亲人皆是因为战亡离她而去,女儿敢保证,她是绝对不会拿此事乱说的!”
徐江遥接上公主的话:“臣亦为武将之后,所以十分能理解葛四小姐的心情,臣也不允许一个整日混迹在花月楼等的风流场所的人,侮辱任何一位在战场上拿命相搏的将士。所以臣代替葛四小姐上场,再合适不过了。”
有公主作担保,众人瞬间信了大半,看那路公子模样确实没什么可信度,他们倒更愿意相信长宁公主和徐将军的为人,眼下就看皇上怎么权衡了。
对于皇上来说,在外面,面子功夫要做足。一方是两个将门之后,另一方是个空有爵位、没有实权的侯爷,且路侯年岁已大,身子骨也不越发不如从前了,定是掀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倒是这徐佑的儿子,现如今领军能力一流,之后其余各国若是再来犯,他还派得上用场。
经过一番权衡比较,皇帝将手里的翡翠珠串一搁,目光森然地看向路淮升:“武将为国家之脊,朕绝不允许任何一人侮辱他们,淮升,你可知罪?”
闻言,路淮升声音都颤了,嚣张气焰全无:“臣知罪臣知罪,臣方才只是气急了才那样说,请、请皇上赎罪。”
“欺君之罪,本应将你就地处死,但是念在路侯爷的面子上,朕放你一条生路,待比赛结束后,你便自行到卫廷司领罚。”
皇上刚说完,在侧方椅子上坐着的方贵妃沉不住气了,看向皇上:“皇上,可还要比赛吗?”
皇上面色威严,沉着声道: “自然是要比的。规矩既置下了,就要执行。承诺做出了,就要履行,岂能言而无信?”
“是......”
皇上看向葛玥:“可愿意让徐将军替你比这一局?”
葛玥微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只听皇上又道:“你的婚事可就掌握在徐将军的胜负之间了?”
葛玥握了握拳,偏头看了眼那黑色挺拔的背影,信誓旦旦地说:“臣女愿意!”
-
看台上,公主伸长了脖子,望着那草场中间: “这徐江遥真厉害啊.......是吧,玥儿?”
葛玥注视着那道稳健的身影,轻轻的“嗯”了声。
“徐江遥这回可真够意思,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下你的!”公主兴高采烈。
葛玥眼睫微颤,踟蹰道:“公主,以后......还是不要在他面前,说这种让他为难的话了。”
“为什么?” 公主回头盯她,指着前方草场,“他明明.......”
葛玥摇头,眼底泛着忧伤:“ 我不想欠他欠到,这辈子拿命都还不起。”
“……”公主扁扁嘴,转头继续看比赛了。
只见那徐江遥一杆子挥过去,轻松将路老六的面前的球勾走,满场溜他,乐得公主前翻后仰。
爽哉,爽哉!
草场上,路老六坐在马背上,气喘吁吁。而徐江遥将球轻松地挥进球门。
输了面子,但我要赢娘子!徐将军,别怪我无情了!
路老六摒着一口气,使出了第一局对葛玥的那招,用马身去撞徐江遥,从他杆下顺利抢走了球,打进了球门。
徐江遥转过头,见那球顺利进门,微微一挑眉。
那路淮升骑着马过来,在徐江遥面前停下,商量道: “徐将军,她害得你们家那么惨,不如就让她嫁给我吧,我肯定会帮你好好折磨她的。”
徐江遥刚要走,听见这话,握缰绳的李老紧了紧,眸光一冷:“ 你方才就是这般气她的?”
徐江遥迅速提上手里的杆,以拿剑的方式相持。
路淮升眼前闪过一道影,而后就瞧见徐江遥手里那支布满黑铁锈的长杆。
他下意识骑着马往后倒退了一步。
马儿叫了两声。
路淮升的目光在徐江遥和他手里的杆之间来回移动,然后抬起手,指着徐江遥手上的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要做什么?这可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的是。”徐江遥很听从意见,放下杆,“那就等比完赛吧。”
“嗯?”
“私下解决。”
“嗯???”
徐江遥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路怀升有种被当猎物的感觉,不由得吞了吞唾沫。
他娘的,说错话了!
-
比赛结束,徐江遥不负众望赢下了比赛。此后,建安城百姓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多了一条。
人人都爱念叨,那徐家的公子离开八年,仍不忘旧情。
不仅是因为赢得了比赛,还因为比赛后,路淮升鼻青脸肿的出来。
但其实,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那日,比赛结束后,徐江遥与路淮升牵着马一同出了草场,路淮升满脸铁绿,怏怏地走在后面。
场地边,徐江遥瞥了眼同公主一起来,坐在椅子上的葛玥后,将手里的杆子交给公主,并道:“公主可想学击球?”
公主摩挲着这杆,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难不成你要教我?”
徐江遥挑挑眉,拿出一颗白色的球,扔在地下,而后侧身闪开半边,看着那不远处的球门:“试着往那儿打。”
“那里吗? ”公主眺望了一下,然后将杆瞄准球,试了两下,“嘭”地一声,划出两道靓丽的风景线。
“我的杆!”公主大惊失色地喊道。只见那跟脱手的铁杆跟在球后面,忽地拐了一个弯,重重砸到低头走路的路淮升脸上。
一张扭曲的脸,隔着一段距离,瞧的清清楚楚。
路淮升捂着生疼的脸,鼻子里嘴里都有股浓涩的铁锈味,干呕了好几口。但见前方公主面露歉意,连连摆手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路淮升,本公主不是故意的! ”
徐江遥跟着看过去,叉起手:“公主果然好手法。”
路淮升咳嗽了一声,喷了一口唾沫,看到公主身边的两个人,瞬间有种上当被耍的感觉。他沉着脸往前走,走到草场边缘,离看台还有几尺的距离时,徐江遥抱着手臂,缓步走了过来。
路淮升缰绳一松,脚步连连往后腿:“你你你......要干嘛?”
一个穿青色衣服的随从小跑过来,手上端了一个黑色的瓷盘,上面有两只褐色的茶杯。
徐江遥提起两杯茶,一杯递给路淮升,路淮升颤颤巍巍地接了过来。
端详了他脸上的伤口,还有鼻尖下的鲜红色,十分满意地仰头,将苦丁茶一饮而尽。
难得能品出一股甜味来。
徐江遥江茶杯放在随从的黑色瓷盘里,默不作声地瞧着路淮升。后者,意领神会,双手举杯,哐哐地也将茶一饮而尽。
“呸呸,什么东西这么苦?”路淮升伸着舌头,上面有一丝血水。
“以后,再说不干不净的话,就想想今日。”徐江遥笑了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记得,我打人只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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