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玥卡卡地转过头去,像是提线的木偶。
在对上徐江遥目光的时候,她瞬间错开,求救般地看向茅草堆后的三人。
宋巧巧露出一个极其抱歉的表情,瘦虎拼命地摇着头,并和巧儿一起死死地拉住一脸崇拜、想要去拜见徐江遥的胖鱼。
葛玥闭上眼,挫败地扭回头来。
“四姑娘。”陈校尉看到她望过来,立刻俯身作了个揖。
葛玥连忙快走了两步,走出草坪,到了硌脚的石子路上。
由于心急,她没看到路中间有一块较大的石头,直接被硬生生地绊了一跤,然后又左腿绊右腿,踉跄了几步,差点撞到站在原地屹然不动的徐江遥身上。
幸好陈校尉反应快,迅速伸手,用剑鞘挡了她一下,才让她没有犯下唐突之事。
葛玥脸色潮红,轻咳了声,微微欠了下身,回了陈校尉一个礼。接着,她又朝徐江遥,微蹲了蹲身子,结结巴巴地喊道:“徐将军。”
闻声,徐江遥眼神浮现一丝狂狷不屑,嘴角也扯出一个近乎于嘲讽的弧度,扭头看了下县狱的大门,冲她说:
“葛四小姐莫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出了卫廷司,又想来这县狱待着?”
“我……我就是在后面纳凉。”葛玥眼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
很合时宜的,花狸猫拖着长调,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好似在帮葛玥证明,那里确实很舒适清爽。
葛玥心想:真棒啊,小花! 改日必得来喂喂你! 奖励你好几个大鸡腿!
等等,猫吃鸡腿吗?
不知道,回去问问书香吧。
徐江遥从胸膛里顺出了一声短笑,而后加重语气道:“不关我事。但是葛四小姐要是再敢做什么扰乱民生、违反辰芝律例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声音狠厉疏离,完完全全是在跟一个仇人说话。
葛玥咽了咽口水,没吭声。
陈校尉双眼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打量着两人之件剑拔弩张的氛围,唇上的黑色八字胡须,微动了动。
一个是他跟随了大半生,为辰芝打下寸土寸地,有兄弟之谊的徐老将军的儿子;一个是他跟随八年多,对他有提拔之恩的葛将军的女儿。
他心里也很为难,不知道该偏向谁,毕竟徐葛两家的仇非寻常小仇。
如果他是徐江遥,面对灭族的仇人,现在恐怕已经丧失理智,掐向葛家人的脖子了。
这个孩子这个年纪尚能做到如此沉稳,想必这么多年经历了不少事情。
好在这时,刚才跑去通报的黑甲兵跑回来了,恭请徐江遥进去会见县衙大人。
徐江遥离开后,葛玥瞬间软了下来,跌坐在地上。茅草堆后龟缩的三人终于你追我赶地跑了过来。
葛玥耳边一阵哄鸣,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只听见自己晕晕乎乎地好像在说:“快走快走,可不能再碰见他了。”
感觉要是再遇上他,肯定会有难以预估的事情发生。
就像他说的,他要一点一点折磨她而死,她必须活着承受着他的怒火,然后在怒火中逐渐燃成灰烬。
……
眼不见心为净,她还是少在他面前出现吧!
-
半个月后,野花争相开放,花香满城。山丘上的绿树浸着阳光,舒展的傲然蓬勃。
整个辰芝国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皇上大喜,意为是天降的好兆头,遂同皇后在宫里召开了马球比赛,并宣各个世家贵族一同参与。
被葛成逼着来‘勾搭’九皇子的葛玥,坐在最边上的看台,遥遥地望着中心看台里,正坐在桌后,悠闲喝茶,并被好生伺候着的九皇子。
几个宫里的公公搬来一个方架子,放在九皇子面前,并套了一块白色的薄纱,挡住马场处扬起的灰尘。
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宫女竖立在他身后,为他捶肩、扇风、倒茶水。
“啧。”葛玥抿了抿唇,朝顶棚翻了记白眼,“这样的人,嫁给他得累死吧。”
“玥儿!”在她喃喃自语的时候,长宁公主于安凝提着梅红色的长裙,出现在棚子外,“你怎么都不过去找我啊? 我在那边等了你半天!”
长宁公主边说边跑到黑棕色的长形木桌后坐下,和她挤在同一张椅子上。
葛玥往放下小茶杯,往边上靠了靠,道:“公主,我现在的身份,恐怕不适合去那边,所以……”
“我懂嘛!”公主拖着长音,撒娇般说道,“所以我来找你了啊!”
看着长宁公主扬起一个比阳光还闪耀的笑容,葛玥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刚想要说什么,就见长宁公主扭头,迅速观望了下四周,然后抱怨道:“但是你这儿也太空旷了吧。”
整个马场的看台有七八座长形凉亭,以皇族为中心,按阶级官位依次分布。葛玥此刻所在亭子,则是全场最低位的。
按理说,葛成被贬为四品将军,这个阶位,这种级别的宴请是进不来的,但是皇上念在葛成从前的战功,破例也让他们来了。
葛成刚被贬了官,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重归繁荣的机会,让几个女儿全部过来观赛,趁机讨好皇族与各贵族的欢心。
尤其是她,被迫带着一个‘亲近九皇子’的重任而来。
葛成大概是觉得,既然当时太后赐婚的时候,九皇子没有任何反对,而是愿意成亲,那应该是对她有情的。
但是她与九皇子在这件事之前压根儿就没有过交集,哪来的情呢?
从前在各种宫宴上,都很少见到他。
她也只是在坊间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说他九皇子在六岁时,被潜伏在宫中的敌国奸细所下药,差点丧命,被救回来后身体大不如从前,所以自此以后,深入简出,从不轻易出宫。
半个月前的成婚礼,他没来迎亲,在她被徐江遥带走后,也漠不关心。
说九皇子对她有情,她是万万不信的。
所以她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位子上,没自作多情地凑过去。
只是这一发呆,葛兰她们三个人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她也没发现。
“我不知道,她们三个应该是找其他人去了。”葛玥往其他热热闹闹的、人满为患的亭子里望去。
“看吧,只有你最老实,”长宁公主叹了声气,迅速站起来,长裙如瀑布般一撒,双手叉着腰喊道,“走!本公主带你威风去!”
“……”
而后,长宁公主二话不说,拉起她离开这间空旷的‘无人之地’,踏着马场上一块绿一块黄的草坪,交叠的双手摇晃着,大摇大摆地朝最中间的看台走去。
被在场的所有人盯着,葛玥手心直冒汗。她近日里刚闯了祸,正是该收敛自己,低调行事的时候,这样引人注目,会不会不太好啊?
尤其是徐江遥。
她现在可是他的眼中钉,这样招风,他一生气,不会直接把她脖子‘卡吧’捏碎吧?!
回想到那日在卫廷司里,自己的脑袋在他手里,快被捏断气儿的感觉,葛玥后背又出了一身冷汗。
“父皇!母后!”于安凝俏皮地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行了个礼。
葛玥慢了一拍,也行了个礼,温吞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老皇上捋了把下巴颏上的那一撮白色胡须,点了点头。屋棚上的白纱布幔随风晃了晃,老皇帝才又出声:
“葛家的......四姑娘?”
“回皇上的话,臣女名为葛玥,家中姐妹几个里排行老四。”葛玥乖巧地回答。
“嗯。”老皇上再次点了点高贵地头颅。
这时,坐在皇上边上,端庄华贵的皇后娘娘执起手绢,捂在圆润的鼻尖处,本就上翘的眼尾由于笑意,翘的更厉害,宛如一只艳然挺立的金色火凰。
皇后出声打趣道:“皇上最近真是忙得都分不清人儿了,这不就是半年之前,母后让老九娶的葛四姑娘吗?”
后又凑在皇帝耳边压低声音,补了一句:“莫家的。”
听见这话,老皇帝捋着胡须,嘴巴微张,“啊……”
葛玥微微抬眼,偷偷地打量着这老皇帝。
头发、胡须都花白了,瞧着应该是六七十岁了。但是耷拉松驰的眼皮底下,那双老练锐利的眼睛,似乎在说,皇帝心里有什么心思。
“排行老四,却已经赢了。”老皇帝掀起耷拉着的眼皮,露出豺狼一般凶狠的目光,“就凭你是莫家唯一的血脉,我大辰芝国的忠义之后,虽,因你父亲之事,你与我儿没了夫妻之缘分,但朕,也绝不拦着你跟朕的女儿做朋友。来人——赐座!”
于安凝乐了,拉着葛玥的手,带她坐到了自己旁边。从这里望向球场,当真是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葛玥坐在上好的紫檀木椅上,听着公主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话,但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开心。
这样的荣光,似乎是外公一家的命换来的,她享受不起,也无颜承受。
忠门之后,多么重的四个字,却是拿亲人层层叠叠的白骨,换来的。
她突然理解了,承受丧亲之痛,又经过辗转回合而换来的‘忠门之后’是多么的沉痛,徐江遥该是多么的恨她。
“徐江遥!”旁边,公主兴高采烈地喊道。
并隔着一个她,朝另一个亭子里热情地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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