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霜海道:“翌凤先生?那是何人?”
阿真挠挠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人说此人对术境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小到村野间的偷鸡摸狗,大到各方势力内部机密。想来对无影城的情况应该比较了解。”
倾霜海觉得有必要再确定一下,于是道:“对慕容潮的惩治你是非做不可么?”
阿真严肃道:“势在必行!前辈,我徐阿真很感激前辈你替我们星河村手刃仇人。但男子汉大丈夫,如果报仇之事都要假手于人,我将来有何面目下去见自己的亲人?”
倾霜海:“也许,你的家人只想你好好活着,并不希望你将自己困在仇恨之中呢?”
阿真黯然道:“前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如果我不去做这样一件事,我会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不安之中。那厮害我家破人亡,我……总也该见见是吧?我知道我的行为很可笑,明明仇人都死了一段时间了,还心心念念鞭尸报仇,前辈你肯定也觉得难以理解吧。”
倾霜海转过身,轻抚他头顶:“我并不认为你可笑。你要是想做,就去做吧,我尊重你。但我希望,此行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慢慢尝试放下,不要被仇恨蒙蔽一生。”
阿真听得心窝一暖,重重点头:“我会的,前辈,谢谢你。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前辈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阿真也一定会努力帮助前辈找回记忆的!”
倾霜海手一顿:“这个……”
大可不必。怕你会承受不了。他自己也不敢想象,找回花初雪的记忆后会发生什么灾难。
那翌凤先生生平嗜酒如命,实在是个奇异人士。据说在星笼之地人烟流窜最频繁的道路交叉口建了一个凉亭,专供过往之人歇脚所用,并提供免费酒水,他不收钱,唯一要求就是,喝了他亲自酿造的酒后之人必须给他讲一个故事,越稀奇越好。
两人当即动身,路上多方打听,终于确定那翌凤先生的招客亭所在。
离目的地不到一里,两人穿过一片树林,遇上一行出殡队伍。幢幢白幡,纸钱纷飞,夹杂着断断续续悲痛欲绝的哭丧,气氛沉寂凄凉。倾霜海不由自主慢下脚步,站在路边,目送这些披麻戴孝之人抬着沉甸甸的棺木走过。
阿真见他看得出神,不禁奇怪道:“怎么了前辈?”
倾霜海摇了摇头:“阿真,死亡对大多数人而言,是不是一件痛苦的事?”
阿真认真道:“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娘说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却哭着对我娘说,我不想死。死亡对儿时的我来说,是很可怕的。亲人遭难以后,我觉得世间再没有什么是比生离死别更痛苦的事了。凡人一生所求,不过安享晚年,子孙绕膝,阖家欢乐。但是,如今的世道,却很难实现了。”
倾霜海:“何出此言?”
阿真看向他:“我是听前辈你说的。你说天道渐渐在崩毁,术境将要大乱了。虽然我听不懂,不过能明白了。”
听得出来,星河村发生火灾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不知愁为何物的少年,变得深沉,已经开始学会思考很多同龄人没有想过的问题。倾霜海道:“你相信吗,以前的术境,人们是不用经历死亡的。”
阿真道:“我相信!前辈说什么我都相信。前辈的意思是不会死?那不是人人都能长生了?”
倾霜海笑了笑:“是啊。可是……”
可是天道不允许。
走出林子,道路在前方分出四通八达分出好几条,有亭翼然坐立于交叉路口旁,不大不小,能容纳所有过路人,但绝不拥挤,酒香弥漫。此刻亭中人满为患,有一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流连客人间,手持羽扇,一身的风流倜傥。
亭子外面三三两两站着一些人,还没等倾霜海二人走近,人群中忽然爆发一阵唏嘘,有人道:“你们看那边。”
众人顺着他目光看去,都愣住了,抽气声阵阵。
倾霜海如芒在背,众人视线方向好像落在了他二人这边。不是他自作多情,实在是花初雪盛名在外。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麻烦,倾霜海有些谦虚地侧过脸。阿真显然同他想到一处了,不着痕迹错位挡在他面前。
不久,两人就发现只是虚惊一场。众人关注的并非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在他们身后,车轱辘声带着异香味蛮横地闯入。
有人道:“见惯了马拉车,人拉车还是第一次见呢。真是……”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清越慵懒的声音回应道:“真是什么?是不是别出心裁?不用夸奖,本公子早就知晓。唉,凡人呐,又怎能理解本公子苦心。”
倾霜海回头,见一辆华丽至极的马车由一名男子充当牲口拉动行驶而来。
几乎瞬间,他就注意到,拉车之人肩膀扣着两只铁爪,自琵琶骨洞穿深陷,男子青衣上斑斑血迹已经干涸。男子披散着长发,眼睛被一条匹练遮住,布封上画着鲜艳的符咒,背负一柄长剑。铁爪连接的链子拴在马车两边。
见此情形,方才未说完之人补充道:“真是好残忍!怎么能让人拉车?这不是虐待吗?太没人性了!”
马车中传来轻笑声:“听阁下发言就知平时不怎么看书。为何人不能拉车?岂不闻物尽其用?不用就是暴殄天物。”
有人当即反驳道:“这位公子,人又不是物,岂可等同视之?”
马车中人悠然道:“佛门有言,众生平等,人与物有何不同?阁下分别心太重,本公子不想与你多谈。随风,酒香就在前方,继续走吧。”
他的语气并不森冷,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一种翩然洒脱气质,却颇具威慑力。众人尽管看不惯,却不敢插手多管闲事。
那叫随风的男子木然颔首,拉着沉重的马车就真的继续往前走了。
随着他的移动,铁爪磨破血肉,不断有鲜血渗出,男子竟似无知无觉。
阿真少年心性,热血上涌,愤愤道:“太过分了吧。”
说着,招呼也不打,径直拦住马车。
倾霜海一句“冷静”卡在喉咙。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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