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翌凤先生打听了无影城情况后,直到走出马车所在范围,倾霜海才长舒一口气。看来势必要赶紧解决咒术问题。
自无影城下沉后,其周遭地形也发生翻天覆地改变,据翌凤先生所言,要前往无影城,必须穿过一处名为四无的山谷。哪四无,乃无风无雨无人无鬼。意思很明了,山谷中常年无风雨侵扰,而且人迹罕至,不光生人无法踏进,就连鬼影都荡然无存。
以往好奇不信邪想打无影城歪主意的人,下场有目共睹,一去不返。至于是生是死,相信很好判断。总之,迄今为止,没有谁能真正活着走出四无谷。既是如此,一些甚嚣尘上的传说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点,翌凤先生也给出解释,关于四无谷的内部情况,是有人做梦得知的。玄而又玄,但却是确有其事。那些做梦之人描述,他们在梦境中,到达了一个宛若仙境的地方,那里不仅举目繁花,暗香浮动,还有世间所未见之珍奇异兽。只要随意采拮一株花花草草服下,就能延年益寿。更教人惊奇的是,在山谷一片花团锦簇中心,屹立着一座男子石像。
做梦之人仿佛受到感召,不由自主来到石像前,然后就发现石像原来是活的。这本是一件惊悚至极之事,但因石像发出的声音温声细语,如其外表,俨然一位俊俏的公子哥,不知不觉就与之交谈起来。石像问的最多的是关于山谷外面的新鲜事件,而做梦之人必定巨细靡遗详细告知。作为回报,在这些人清醒之时,石像会郑重提醒,劝他们莫要真的寻到山谷中去,否则将会有灭顶之灾。
大多数人都将这件事当作黄粱一梦,并未真的放在心上。但总有一些贪心不足之辈想要一探究竟,少不得一番吹嘘鼓舞,凑集一群乌合之众,浩浩荡荡就往四无谷方向进发。结果自然是全军覆没。这样的事情屡有发生,渐渐的,人们就不敢再贸然行事。
此时,倾霜海二人已经抵达山谷外面,站在一个山崖上,居高临下望去,但见一团又一团雾气,仿佛五彩祥云,将整个山谷遮蔽,根本看不清里面。
哪有雾气是彩色的?一看就不简单。
倾霜海语重心长道:“阿真呀,你还有回头的机会。你也听说了,进了谷的人,就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阿真认真观察完山谷,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一脸打死不回头的决绝,说道:“感谢前辈陪我至此,接下来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前辈的大恩大德,阿真来世做牛做马都要报答。”
都提到来世了,显然他已经做好英勇牺牲的准备。
倾霜海满肚子劝对方放下屠刀的话,终究说不出口。
只是叹气道:“放不下仇恨,就是让自己沉沦地狱啊。当然我不是你,无法体会你内心的悲痛,也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既然我都陪你到这儿了,又岂能半途而废?”
说完这些,他还想再嘱咐几句话,忽感心头剧震,那种灵魂受到牵引的感觉……
倾霜海霍然回头,隐约听到了马车不紧不慢的声音。
阿真没有他那么深厚的内功,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警惕状,不禁也开始戒备,环顾四周道:“前辈怎么了?”
倾霜海摇头,什么也没说,简短道:“快进谷!”
他这一生还没如此狼狈躲藏某个人过。要不是不清楚花初雪所下咒术究竟意欲为何,他也不至于这般,要知道,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两人沿着进谷的狭窄山路快步前进时,马车已然来到二人方才所站位置。拉车男子停下,他身旁跟着一人,手持羽扇,一摇一摇,正是那位翌凤先生,俯瞰山谷方向,喃喃道:“一直都是听人描述,还从未亲自履足,原来竟是如此奇景。”
随风像个木头,一动不动。车中之人漫声道:“先生所言,谷中到处奇花异草,且具是外间未有之物,可是真的?”
翌凤先生道:“在下搜集的信息是这样。真实情况还有待考察。这也是在下决定亲自前来的原因。”
“哦?希望先生之言不会令本公子失望。”
翌凤先生道:“佐公子,前面的路马车恐怕不太方便。”
言外之意需要步行。
被称为佐公子的男子长长叹了口气:“本公子不喜走路。”
翌凤先生:“这……”
“罢了,就勉为其难行此一遭吧。不过下不为例。”
翌凤先生抬头望望苍穹,暗暗抹了一把汗。
世间流传,三玄音之首佐千秋,是一位品味极高,个性极特殊,修为极神秘的人物。此人终日乘坐马车游览术境,美其名曰观光游赏,其实际跟纨绔子弟整天无所事事斗鸡走狗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位嗜好比起那些寻花问柳之辈,竟算得上高雅了。
一路无所阻碍,甚至很是顺利。
刚踏入山谷,满目绚丽。
远处山峰,半山腰以上还是冰封的积雪,谷中阡陌纵横,四处盛放鲜花,好似有人打理一般,目光每落到一个地方,都是不同种类的花朵。有的是树木形式,千朵万朵缀满枝头;有的则与草地相依相偎,不分彼此。地形由低到高,层层叠叠。花海之繁荣,一时间居然看之不尽。鼻间充斥着各种香味,熏得人昏昏欲睡。
等等……
倾霜海只怔愣片刻,就反应过来,沉声道:“快屏住呼吸!”
然而已经晚了,莫说他吸进不少花香,阿真更是不遑多让。
倾霜海发现,自花丛上方,不断有缕缕彩色烟雾升起,犹如无形似的,如果不仔细观察,一眼根本没办法看出。众所周知的道理,越是鲜艳的东西越是危险。这些鲜花野草,并不像外面想象的那样,吃了能长生不老,百毒不侵。相反,可能剧毒无比,沾之即有可能腐骨穿肠。
他一把拽住尚未搞清楚情况的阿真,在对方惊愕之即,二人退出花海。倾霜海用灵力游走腑脏。大抵是他修为不同一般缘故,没有察觉异状。
阿真不知道他为何带自己离开,满腹疑团,待要询问,忽感一阵强烈恶心,忍不住低头哇哇呕起来。
倾霜海吃了一惊,手掌抵住他后心,赶紧输送灵力助他排毒。
好在他动作迅速,两人又没进到山谷中间地带,阿真所中之毒并不深,却也不能小觑。
倾霜海刚封住他几处穴道,就听到脚步声传来:“是倾公子他们。”
听声音好像翌凤先生,他怎么来了?
倾霜海循声看去,目光不禁一顿,呼吸随之一窒。后者反应不属于他,是身体出自本能。
来的三人,其中翌凤先生与那名拉车男子并肩随行于后。走在前面之人,犹如松枫之雪,琼玉之姿,仙人之貌。他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似是将此地当作自家庭院,神态轻松,俊美的五官,颀长的身姿,锦衣华服,外披一件勾勒着牡丹图案的灰色斗篷,随着他脚步的移动,腰间一管洞箫起起落落。更教人不可思议的是,男子手里拿着一朵带叶千层牡丹花,颜色艳丽至极。
倾霜海没来由地怦然心动,后背却起了一身冷汗。
男子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后山谷。由于他挡在进谷的必经之路,男子在离他还有半丈距离时停了下来,说话还算客气,但有着拒人千里的疏离,语气依旧慵懒,道:“劳驾,让一下路。”
“……”
倾霜海竭力控制自己,就要扶着阿真站到一边。
这时,一道陌生却实实在在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脱口而出,激动道:“你……你不认识我吗?”
倾霜海登时惊得有些毛骨悚然。
而听见他问话后,男子目光轻飘飘扫过他面容,淡淡道:“你是何人?认识本公子?不过本公子并不认识你。”
“……”
倾霜海咬住嘴唇,与此同时用灵力将五感封住。
差一点就要前功尽弃了。
他有些后怕,带着阿真挪开。
男子也没探究他那句有头没尾的话,自顾自的慢慢悠悠往山谷走进。
擦肩而过那一刻,倾霜海闻到一阵清冽香味,想到什么,于是道:“小心,谷中那些花有毒!”
男子勾了勾嘴角,满不在乎地说了声谢,径自踏进花海。
翌凤先生此刻走近,见阿真脸色不太好,忙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进去过了?”
倾霜海依稀能听清楚只言片语,阿真在一旁有气无力点头:“是的,进去过了,我应该是中毒了,差点拖前辈后腿。前辈,真是对不住。”
倾霜海摇了摇头。
翌凤先生自衣袖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递给阿真道:“这是我自制的解毒丹,能解万毒。你快服下。”
阿真道:“多谢先生。”
也不多言,立即吞下药丹。
不久,症状就得到舒缓。倾霜海简单讲述了他们进谷发生的事情。
翌凤先生摇着扇子,沉吟道:“原来如此。幸亏我早有准备。”
说着分发给他们自己研制的避毒丹,连随风也给了。
阿真道:“刚刚进去的那个人不会有事吧?”
翌凤先生打趣道:“就算我等都有事,他也应该能够安然无恙。对了,适才听倾公子语气,好似与佐公子相识?”
所谓的佐公子应是指那名男子。而相识……
倾霜海觉得没法解释,含糊道:“我……可能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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