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天光大亮。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点的城市反而显得没有那么繁忙了,还没到晚高峰,马路上的车辆也不算拥挤,轿车有条不紊的穿梭。
奶茶店的人多了不少,多半是年轻女生,成群结队地站在柜台旁,笑嘻嘻的聊着天,拿着自己的单号等待。
“叮——”
“三十号柠檬红茶加椰果!”
店员敲响了取餐点的按铃,一名穿着简单的女子凑上前。
“我的。”
她把手里的单号递过去,随后拿走了放在桌子上的饮品。女人没着急离开,而是直径朝一处靠窗的座位走去。
“陶医生。”旁边座位的女子和她打招呼。
“你怎么跑这来了?”陶池把包放在腿上,伸手去拆吸管的纸包装,“不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吗?”
孙影佳没答话,低头吸了一小口柠檬水,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巴巴的。
“你说想请我吃个饭,结果就是这个吗?”陶医生察觉出她情绪的低落,于是开了一个自认为还算可以的玩笑。
“我这不是想着你比较忙,可能没时间出来吃饭。”
陶池笑了笑,把吸管插进杯子里嘬了两口。她没多废话,从包里把手机捡出来,翻翻找找的调出一张图片。
“喏,我还有个好消息给你,”她把屏幕递过去,“你去三院进修的申请下来了,等下个月就可以过去。”
孙影佳看着屏幕上的这个好消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愣了半响,挤出一个十分牵强且扭曲的笑容,开口道:“谢谢。”
“谢我做什么?”陶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自己努力来的,这是好事。”
陶池拿回手机,温声细语道:“我知道,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一时间调整不过来情绪,我都理解。但逝者已逝,咱们活着的人还是要往前看,是不是?”
一套十分标准的安慰流程,孙护士从前面对家属时自己都说过无数次了,可转过头来放在自己身上,才发现这几句轻飘飘的话究竟有多无力。
“我想,你朋友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对么?”
孙影佳垂着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那个,小孙啊,有几句话……我知道可能不太合适,但我还是想说,”陶医生试探性地开口,见对方没有回答,于是继续,“我知道你不愿意听,但是两年前的那个案子……如果你真的知道什么,或许可以说出来的。”
听到这话,孙影佳终于有了点反应,用手捏着吸管搅动起来。
“我明白你为什么会逃避,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知道一些关于那个凶手的线索,你早点提供给警察,也可以早点让凶手落网不是么?你不要误会,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怕你惹上麻烦。”
孙影佳转头盯着她,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陶医生,你那天看到什么了?”
陶池被这句话噎住了,看着她的眼睛不做声。二人僵持了许久,孙影佳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似乎一直在等她的答案,她这才终于开口。
“没有。”
“没有?”她立刻追问。
“我当时、我去的时候,我过去的时候你不是正好跑出来吗,我能看见什么?”
陶池理直气壮的反问,人却心虚的回避眼神,转头吸了两口柠檬茶。
孙影佳看着她,企图看出什么破绽,可自己转念一想,就算真的看出什么又能怎么样呢,把这位曾经帮自己隐瞒真相的知情人杀掉吗?
我又不会杀人。
她转过头看窗外的景色,车水马龙的街景就在眼前,声音却隔着玻璃,雾蒙蒙的听不清。
店里放着周杰伦的歌,不知道是哪首,却能听出来是他的声音。女人们的说笑声从身后传来,掺杂在歌声里萦绕在四周,孙影佳忽然感觉脸上凉凉的。
她伸手去摸,才发现是自己的眼泪。
感受不到任何悲伤的情绪,却莫名其妙哭了出来。她耸了耸鼻子,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泪腺,缓缓开口:“陶医生,我还是回去上班吧。”
陶池叹了口气,点头。
好在现在还不到五点,路面上的交通还不算拥堵,二人很快就回到了医院。夏天的黄昏要比平时晚很多,所以此时还是艳阳高照的时候,闷热的空寂堆积在柏油马路上,烤的人发干。
清晨下过细雨的痕迹已经全然消失了,路面干的要出裂缝,偶尔两只鸽子落到地上,蹦蹦哒哒的又要飞起来,重新找个落脚点。
五点,正是中小学下课的时候,成群结队地学生在马路上穿梭,手里要么拿着冰棍,大口嗦着,要么捏着辅导课发的传单,速度极快的扇着风。
红绿灯前又拥堵起来,即使是绿灯,车队也只是在龟速移动,还有不少电动车在缝隙里穿行。
运气不佳的乔军达二人就正好堵在里面。
“没事,过了这段就好了。”刘昕洋不紧不慢的睁眼,“前面有个小学,过去就不堵了。”
“我操啊这一点都动不了,”乔老板急躁道,“堵死了,这咋过去。”
“你这么着急干啥?”
“这都大半天了,”他拿起手机看了眼表,答非所问道,“我还没问呢,刘老板,你上警局干什么去了?”
刘昕洋转头,面无表情的回:“楚冰被抓了,我去捞他。”
这个谎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乔军达略显吃惊的啊了一声,继续问道:“为啥?”
“他猥亵别人。”回答得非常干脆。
车流似乎移动了一点点,乔老板把脚放到油门上:“啊~我说呢,怪不得给他打电话没人接,合着是进去了。”
刘昕洋心不在焉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也无所谓,猥亵什么的也就蹲几天而已。”乔军达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我还以为你去警局是为了那谁呢。”
“谁?”刘昕洋听出他语气里的试探。
“那个谁,老郑。”车辆终于缓慢的移动起来,“哎,警察抓着凶手了吗?”
“我上哪知道去,我又不是警察。”
“你刚从那边出来,没问问啊?”
听见这话,刘昕洋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问那天晚上的事吧?”
乔军达没说话,等着她继续往后说。
“放心吧,郑兴怀是死了,又不是让警察抓了,那天晚上他就算真偷听见什么也没处说。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乔老板打了转向灯,“这好端端的人就死了,今天早上我给楚老板打电话打不通,我还以为他也出事了呢。”
这句话说的轻飘飘,刘昕洋心里却警惕起来,转头去看他,却没从那张脸上看出任何异样。
“你这是往哪开?”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没问这个问题。
“哦,酒店。”轿车匀速移动着,“本来说要验货呢,结果你们楚老板歇菜了,可不就换你来。”
“你把货都扔酒店了?”
“这话说的,合同都没签呢我带那么多干啥,几瓶样品而已。”
刘老板嗤笑一声:“假酒还要验货啊?”
“啧,”乔军达的神色终于露出了不悦,“话不要这么难听好不好?”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车很快开到了目的地,一家不算太高级的酒店。轿车缓缓驶入了大门前的停车场,转了半圈才找到车位。
“嗡——”
衣兜里忽然传来振动的声音,刘昕洋解开安全带,摸索着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亮着,来电显示是她刚备注的“段警官”三个字。
“咋了?”乔军达用余光瞥了一眼,把车倒进停车位。
“没有。”她按住锁屏挂断了电话。
“怎么,又是警察找你?”乔老板很明显看到了来电显示,语气里多了一丝嘲讽,“我说,你们辉煌可别是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别回头把我也拖下水了。”
刘昕洋嗤之以鼻:“你还用拖?就你卖的这东西就够判了吧?”
“哟,可别,”乔军达一边说着,一边拔了钥匙下车,“什么你的我的,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他下了车,又露出自己那副房地产销售一样的假笑,专门去帮刚下来的刘老板关上车门。
乔军达锁了车,带着人往酒店里走,没几步,忽然又听见手机振动的声音。刘昕洋顿住了正要上台阶的脚,手机上还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名字,不断振动的声音似乎在催促着她赶紧接起。
她把手指放在绿色的接听键上犹豫着,已经进了进店大门的乔军达折返回来,看着站在门前的女人。
“刘老板?”他笑眯眯的靠在门框上,一只手拉着玻璃门,“走吧。”
来电显示还在不停地震动着,她没再犹豫,手指移到红色的按键上挂断了电话。
刘昕洋把手机顺手揣进兜里,二人一前一后迈进了酒店的大门,消失在街角的监控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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