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回了梨棠院梳洗完毕,长呼了一口气倒在软绵绵的被褥上,一身的疲倦总算消散了些。
消散疲倦后的身子升起阵阵倦怠。
闻着被褥与枕头的茉莉熏香,她想着,近日肯定要去一趟庙里,近来撞上的倒霉事未免也太多了些。
可江州多寺庙,到底要去哪一座呢?
玉娘思索着,渐渐抵挡不住睡意。
年初五,玉娘吃早饭时软磨硬泡了严绥许久,才终于让他陪她一同去一趟法华寺。
马车驶出城外,到了东郊的玉行山,法华寺就在玉行山的山腰。
宝殿恢弘,香火旺盛,缥缈的檀烟悠悠,隐入浓淡不一的绿色当中。
玉娘一手拉着严绥的袖子,脚步不停地想去找功德亭。
功德亭向来是庙里请平安符的地儿。
严绥将眼前满是烟雾与人群的景象收入眼底,余光瞥向大雄宝殿旁的一处清净林道:“你去,我等你。”
“那夫君不要乱跑,我很快就来找你。”玉娘轻轻拍着严绥的手笑道。
他又不是个孩子,严绥想。
玉娘很快问到了功德亭在何处,请了两道平安符后,又见功德亭旁有一颗槐树上挂满了红绳,红绳下绑着木牌,随冷风摇曳,发出哒哒的声响。
玉娘啧了声:“这树光秃秃的,寂寥得很。”
吕嬷嬷道:“夏天就好了。”
玉娘问了功德亭的小和尚要了木牌与红绳,写了一些挂在姻缘树上。
再回到大雄宝殿,在小师傅的指引下把平安符摆放在香炉下。
她又跪于大殿蒲团上,双手合十。
严绥站在大雄宝殿外,眼帘内是玉娘娇小的身影与挺直的腰背。
金佛在上,蜜合色缕金妆花裙子铺散开来,跳跃的香火与佛光似点燃了锦帛,整个佛堂都被她映得亮了几分。
她认真虔诚地倾身弯腰,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她在求佛祖什么?
严绥突然很想问她一句。
这时,韩泰拨开人群找到了严绥,低声说了几句,严绥与他走到了清净处。
“大人,曹宗成不仅往城西库房与封丘门外的粮仓调兵,更多的是调去了城东的左营。”
韩泰今早与何鼎见了一面,得知了这个消息连忙过来禀告。
可左营本来就人多,他还往那处调干什么?
“到底是个老狐狸,”严绥戏谑道,“也留着一手。”
城东左营离青阳县最近,青阳县一旦出问题,立即就可调兵过去支援。
韩泰挠挠头:“主子,青阳县那处我们真放手了吗?”
那批兵刃与火药肯定藏在青阳县。
如若被翻出来,金銮殿上又是一波风雨,就算魏王再老奸巨猾,肯定逃不脱造反的罪名。
“知道在哪里也运不出来,”严绥淡声道,“还是逼他自己运出来。”
“自己运出来?”韩泰不解。
严绥眼底有着一丝笑,笑意带着几分玩味:“是啊,当着所有人的面运出来。”
这江州虽说是魏王与曹宗成的地盘,但南连颍州,右通曲州,这二州的兵营全是齐王的人,江州有什么风吹草动,颍州与曲州第一个知道。
谢氏的人也不是什么傻子。
谢玄礼与谢惠贞在太原老家祭礼回京,可回盛京的路可不经过江州,除非有人要过来。
谢玄礼作陪,又是太原出身,那就只有是御史大夫齐昌辅。
这老头虽脾气执拗,只认死理,但是个忠臣,从不参与党政,是把好用的刀。
韩泰又想起了一件事:“主子,是不是再过几日,镇国公府平定岭南战乱的军队是不是回来了?他们好像也是要经过江州。”
严绥抬了眼帘,视线落在韩泰背后走过来的玉娘身上:“再说。”
她好像很高兴,高兴地蹦跳到他的面前,举起手中的平安符:“夫君,生辰快乐。”
严绥一愣,他没想到她会说这话。
今日是初五,今日确实是他的生辰。
只是他不过生辰很久了,他都快忘了还有生辰这一回事。
不过这种虚伪的日子聚一帮虚伪的人,每个人各怀鬼胎,对他斟酒举杯,说一些虚伪的话。
他觉得恶心。
况且,那些所谓的祝福,从未实现过。
可为什么,他讨厌生辰,现在的他心口却胀胀的,他慢慢接过玉娘手中的平安符,低低道:“多谢。”
玉娘从袖中又掏出一个,将它系在自己腰带下的紫瑛坠子旁,灿烂道:“这样我与夫君,就是一对了。”
“夫君,你怎么都不说你的生辰快到了,幸好我之前多问了一嘴。”
玉娘语气有些责怪。
他什么都不说,又怎么给他庆祝生辰。
“我不爱过。”严绥道。
玉娘低头看自己的蛮靴,踢着小石子道:“可是我今日让厨房给你烧了好些菜,我还给你备了生辰礼物,你真的不过吗?”
“是很好很好的生辰礼物。”玉娘又强调了一嘴。
严绥看着她,淡声回道:“既然都准备了,那就过吧。”
玉娘一下子笑了,笑靥如花:“这是夫君你自己说的。”
严绥嗯了声:“我说的。”
玉娘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后面有女子碰撞到了她。
玉娘被撞得往前冲了几步,严绥连忙把人拉过来,不善的眼神立即投向那女子。
那女子连忙道歉,声音温婉轻柔:“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有没有撞疼了你……”
那女子与玉娘对上视线,看清了她的面容,瞬间满脸浮现了错愕、惊讶,更多的是那失而复得的欣喜。
她直接上前就拉住了玉娘的手:“你……”
玉娘有些不敢就这么回牵一个陌生女子的手,下意识缩了手。
那女子很失落,眼中还有很多困惑与迷茫。
这时,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的一高瘦男子,男子长得阴柔俊美,眼神沉沉,而最奇怪的是他的发。
这男子二十五六,头发却白了大半。
他将那女子拉到一旁,那沉沉的眼神也盯了好一会儿玉娘,随后对严绥等人道:“我家妹子身子不好,认错人了,抱歉。”
说着,就把那女子带走了,那女子还一步三回头看向玉娘。
严绥下巴微抬,韩泰立即跟上了那对男女。
“咦,奇怪,我与别人长得那么像吗?”玉娘摸了几把自己的脸,又笑嘻嘻道,“不过,我瞧着他们二人也不像是坏人。”
“为何这么说?”严绥道,“你不过见了一面。”
“我就是感觉。”玉娘坚定地道,“我就是觉得他们不是坏人。”
而且,她还觉得他们很亲切。
严绥没说话,等玉娘上了马车,韩泰也回来了。
他低声禀告道:“主子,属下跟了那二人一段时间,他们也说了一些话,确实是认错人了。”
“那女子不像是神志不清的人,世上又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严绥平声道。
韩泰明白严绥的意思:“是,等回江州,属下再好好查查。”
.
方才那奇怪的男女进了禅房,男子关上房门,锐利的眼神往外探了好些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女子红着眼:“龚穆大哥,方才你为何不让我认玉娘,我没有认错人,她就是玉娘,所有人我都可能认错,但唯独她不会。”
她找了她三月,从汝州找到盛京,又从盛京一路找过来。
一想到她出了意外,她心都快碎了,如今见到她了,龚穆大哥也不让她认。
龚穆倒了杯茶,蹲下来递给女子,冷静道:“云娘,你先别哭,现在好歹人找到了。”
“我也不想哭,”沈棠云忍不住,泪水直直地掉下来,“可我实在担心,你说她一个人,这三月来得吃多少苦。”
龚穆低声道:“她是玉娘,我自然也看出来了,可你发现没有,她不认得我们。”
“她定是又受伤了,爹爹娘亲与我说过,玉娘以前受过伤,”沈棠云哽咽道,“龚穆大哥,我们得赶紧把她带回汝州,好好医,她总会想起来的,她现在身边有谁我们也不知情,那些人看着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怎么能让玉娘与他们待在一起呢?”
龚穆慢声道:“你看她像是过得不好的样子吗?”
沈棠云一愣:“龚穆大哥,你是什么意思?”
不过细想,方才见玉娘的脸色,气血极好,穿着什么的,也都是上好衣物,确实不像是过得不好的样子。
“不管当时是那陈煦之骗了玉娘去盛京,还是玉娘自愿跟他去盛京,总之陈煦之是魏王的人,那魏王能是什么好人?”龚穆冷冷道,“他们这些畜生,无非是想利用玉娘,他们把人搞丢了,他们肯定派人在找,可现在还没找到,指不定是那男子出了力。”
沈棠云抹干了泪,问:“如果那些人就是魏王的人呢?”
“不会,他们绝不听令于魏王,如若是魏王做的,何必还让玉娘留在江州?肯定早早送去盛京了,”龚穆道,“那男人底细不清,但也有一定势力,不然怎么躲过魏王的追捕,而且,他很警觉,方才有人一直跟着我们过来。”
沈棠云捂住嘴,视线一直往外看:“那现在……”
龚穆道:“现在人走了,但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如今玉娘在这里,我们就在江州住下,弄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再找机会把玉娘带回汝州!”
沈棠云只能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又慢慢泛红:“龚穆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就是希望玉娘好好的,你说他们这些人怎么就盯着玉娘呢?”
龚穆没说话,眼神晦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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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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