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身边的仆从恭敬地行了礼,退在一旁。
穆北驰也微微低下头,站到一旁等她经过,握紧拳头拼命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和恨意。
两年前下令追杀穆泽的,是她;给战止铮下毒导致他失忆的,是她;隐藏在段书清身后搅弄风云的,也是她!
可是,为什么?
而此时,她又出现在了誉王的身边。
或许,段书清只是一枚棋子。执棋之人,一直是,誉王!
穆北驰恍惚间出了郡守府,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轮回,心中的猜测却愈发清晰。
从闲云书舍,到盛将军的死因,到甄演的诬陷,再到黑玄的追杀……一路以来,穆泽似乎都生活在净月的掌控之中。
而后来他好不容易找到鬼面玉佩,以穆北驰的身份接近了段书清,利用公主婚宴报了杀身之仇。
但似乎,他还在他们的圈套之中……
闲云书社的幕后之人是誉王,设计破坏战家和太子联姻的是誉王,公主婚宴上给荣轩帝下毒的是誉王,
害怕段书清临死之前说出真相,抢先一步杀人灭口的,也是誉王!
此时他终于明白,这几年发生的所有事,幕后的推手一直都是,誉王!
穆北驰按捺住奔腾的情绪,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不过首先,他还需要证据证实他的猜想,以及誉王和净月之间的关系。
如果黑玄一直效忠于誉王,那这次剿匪,怕是也没有表面这样简单。
穆北驰当即决定,趁夜再去一次郡守府,或许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不知道,准备趁夜行动的,还另有其人。
夜色下的七礼原的山脚下,此时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绿林盟中的反抗派在听闻穆北驰下山去见誉王后,就私下商议,策动身强体壮的山匪趁夜突出重围,直取最近的昂州芝峰郡,顺势揭竿而起,自立为王。
入夜誉王的军队正是放松之时,以魏豪为首的两千山匪突破突围,迅速攻下了芝峰郡,正式吹响了反抗的号角。
晨光熹微之时,魏豪便已经在芝峰郡的城墙上挂起了大旗,自封为魏王,广纳天下群豪,共抗誉王。
一夜之间,天下大乱。
这一夜,穆北驰也在郡守府确认了他的猜测:
净月,应该就是誉王那位出身寒微又早逝的母亲。
她来自月隐山谷,机缘巧合结识了先帝,生下誉王后被害身亡。
但她擅毒也擅医,不仅顽强地活了下来,还谋取机会毒害了盛老将军,又不知如何与誉王取得了联系,一手创立了黑玄组织,开始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夺权之路。
而穆泽,不过是窥探到了他们谋逆阴谋的一角,就惨遭陷害,又被害于鸣皋河畔。
还连累了芷歌和止铮。
穆北驰隐匿在暗处,抬头却看见了皎洁的月光,他那颗杀了荣轩帝后刚刚恢复清明的心,在月色下再一次坠落了下去。
但这一次,誉王大权在握,他还是要徐徐图之,要让誉王的美梦破碎在最绚烂的那一刻。
当第二日穆北驰整理好思绪,准备重回灵光山庄之时,灵光山庄已然,分崩离析。
山脚下,誉王亲自率领大半人员去了毗邻的昂州,围剿魏豪。
包围灵光山庄的只余一千人。
穆北驰在周围打探过消息之后,轻轻松松地绕过了巡逻队伍,上了山。
原定的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但灵光山庄上下还有八千余人,一半以上却都是老弱妇孺。
一旦魏豪被剿灭,灵光山庄怕是也要危在旦夕了。
目前还留守在灵光山庄的众人,他们该何去何从?
是响应魏王揭竿而起,为自己拼一个前程;还是接受招安转而攻打魏王,以求将功折罪?
在绿林盟众人再一次陷入两难之时,各地其他藏匿的山匪却又一次冒出头来,有的投奔了魏王,有的直接纠集起了反抗队伍,自立门户。
一时间,宣国上下乱军四起,异象丛生,关于皇家君氏的流言也开始甚嚣尘上。
就连在这两年偏安一隅的冷州,也涌入了大批盗匪,他们趁乱占山为王,为祸一方。
在父亲的示意下,芷歌第一次接下了调兵令箭,独自领兵一千,开始在泠州剿匪。
泠州匪患,集中在距离靖安郡最远的吉宁郡和仓崖郡。因此芷歌一边带军南下,一边派人前去收集有关匪徒的情报。
到达吉宁郡后,芷歌就收到了一摞零散的情报。派出的探子虞候出身本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原则,搜集来的情报几乎事无巨细。
芷歌梳理完情报之后,已然入夜了。
她起身看向窗外,春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凉。她独自一人,心底突然升起她几分思念。
她思念爹娘,思念大哥二哥,也思念穆北驰。
京师一别,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穆北驰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
盗匪横行,朝堂**,他会作何选择?
翌日,芷歌打起精神,喊来随行的程砜、乔竹语几人,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小小的吉宁两郡,竟然有着大小八伙山匪,总计有七八百人。
其中最大的一伙山匪现住在斯元外府,匪首叫杨聿武,聚众两百多人。他们杀了斯宅上下和周边农户,占据了斯府所在的成田村。
芷歌把飞镖钉在成田村,意图从成田村下手。
“郡主,成田村在百米悬崖之下,上山道路螺旋曲折,从上到下易守难攻,你有什么计划?”乔竹语率先发出疑问。
其他人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他们也不明白,郡主为什么选择了最难攻克的成田村?
芷歌微微一笑,派人帐后拿出来一个箱子。
打开一看,是铁蒺藜。
“演习过后,这些东西终于能派上用场了。”芷歌说道。
程砜眼睛一亮,虽然已经见识过这些东西的威力,但他还没有真正使用过。
“我们要怎么做?”程砜看向铁蒺藜,已经跃跃欲试了。
“这样……”芷歌说出她的计划,众人纷纷称是,各自下去安排了。
午时,芷歌点齐人马,直奔成田村。
山匪在崖上很快就发现了战字军旗,在凭借着地势优势,也很快做出了部署。
芷歌来到山脚下,果然便看到山路上层层布防,每层从上到下大约三米,下面的人无法上崖,但上方的人又非常容易用乱石和尖锐的树枝攻击。
确实是个天然的防御基地。
但对芷歌来说,却如同探囊取物。
只见她派出一队士兵,双手持盾举过头顶,紧贴着悬壁站了过去。
上方的山匪虽然用木枝攻击,但收效甚微。
芷歌又派了另外一队,迅速躲藏在盾牌之下。然后从身上的背包中取出铁蒺藜,向上方扔出去。
轰隆——轰隆——
几声爆炸的声音传来,山匪立刻死伤一片。
芷歌的军队一路炸一路通行,很快就来到了斯家宅院。
失去了天然屏障,拿下斯家易如反掌。
芷歌也不着急进宅,而是派人喊杨聿武出来比试。
杨聿武和手下众人失去了屏障,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便齐刷刷走了出来。
除去之前死伤的,还有五十余人。中间站立的一人,想必就是杨聿武了。
芷歌看他相貌平平,装扮也普普通通,倒是有几分好奇,他竟也有着起义称王的野心。
杨聿武一脸不忿,看清带兵的是个女子后,更是出言挑衅:“你们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有本事一对一和我比试一场。”
身后众人也纷纷附和。
芷歌讪笑一声,这群山匪持刀砍向手无寸铁的百姓时,可没有想到自己也是仗势欺人。
“好啊,那就必是一场。”芷歌爽快地答应下来,又扬手对身后众人吩咐道,“谁也不许插手。”
只见她伸手从腰间取下软剑,用力甩直,剑尖从众山匪眼前缓缓划过,轻声说道:“一起来吧。”
杨聿武不屑地大笑,提刀看了过来。其他人动都没有动,她们相信寨主能很快解决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却不知,须臾之间,杨聿武的大刀已经被震落,身上也几处负伤。
他们眼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却如同闲庭漫步般轻松自在。
众山匪对视一眼,也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一起提刀杀了过去。
芷歌也敛起心神,专心对敌。她左挥右挡,身形如风,身边尽是哀号和鲜血。
不足一个时辰,员外府外已然鲜血直流,芷歌洁白的脸上也沾上了挥散的血滴。
鲜血挂在眉心的白色伤痕上,更像是阴间来勾魂的杀神。
还存活的几人早已跪地投降,哀声乞求饶过自己。
芷歌收了剑,她也很久没有动过手了。
但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些人对于她只是乌合之众,她要让泠州的山匪都知道,泠州容不得山匪流寇。
芷歌命人将苟活的几人绑起来,回去审问。又命人搜查了员外府和成田村,抓获了躲藏的几人。
安抚了成田村的百姓后,留置了几名士兵继续追查,其他人回了吉宁郡府。
杨聿武第一个就死在了芷歌剑下,剩下的几人群龙无首,芷歌便让他们推选一人前来问话。
来人是杨聿武的同族兄弟,叫作杨聿斗,来自千宁郡。
芷歌听到这熟悉的地名,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一年前千宁郡突发的大火,不知所踪的白蜡杆,不敢多言的当地百姓……
当时太子回朝便准备禀明此事,请荣轩帝追查。
荣轩帝却突遭变故,太子仓皇登记,便将此事耽搁了。而誉王又在此时提出剿匪的计划。
芷歌仔细思索了誉王军队前进的路线,竟是直指,千宁郡!
她心中一沉,此事是巧合,还是刻意?
“千宁郡发生了什么?”芷歌问杨聿斗,或许他们,就是解开她心中疑惑的关键。
“六年前,有人雇佣村内青壮年上山种树,树长成之前不准下山。”杨聿斗说,“但他们给的报酬丰厚,我们兄弟二人料想种树三两年就能长成,就上了山。”
“后来呢?山火是怎么回事?”芷歌继续问。
杨聿斗抬头看了芷歌一眼,面色不佳地回忆起往昔:
树种成之后,他们欢欣雀跃地准备回家,却被要求将挑选的树砍伐,众人不知道原因,只能照办。
一天夜里,树林里突然响起了连续的爆炸声,百亩树林燃起了熊熊烈火。
林内的上百人瞬间被大火吞噬。
昔日一张张笑脸在大火中扭曲,憧憬着回家的众人扭曲着身体,怎么也逃不出那一片片的大火……
见他神色恐惧,芷歌打断他,问道:“你们怎么逃脱的?”
杨聿斗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我们兄弟二人原本盗墓为生,见树林中多有墓地,就偷偷挖了一条地道,私藏些陪葬品。”
芷歌了然,这条地道,倒是救了他们这些人。
“下山后,官府一边宣布我们都死于天降大火,一边暗中追捕我们,我们就只能流窜讨生活了。”杨聿斗继续说。
原来如此。
芷歌看向远方京师的方向,心中多了几分忧虑。
但她不知道的是,更加严峻的形势接踵而来:一直蛰伏在宣国南部的祁国,
起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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