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爽住的病房是套间,早起护士查房时她醒了一会儿,很快就又睡过去了,再睁眼时,她并没有看见侯兆,不过倒是听见了声音。
病房外,除了侯兆的声音,还有另一个让萨爽听见就觉得恶心的声音——董源。
董源还敢找上门来,这是萨爽没料到的。她有心做点儿什么,但现在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只能躺在床上听着。
色厉内荏的董源对上温和但坚定的侯兆,萨爽其实并不担心侯兆会吃亏,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虽然门关着,但隔音效果并没有特别好,两个人的对话还是全都传了进来。董源先是攻击侯兆,说他不过是个厨子,侯兆坦然承认,说自己确实就是个做饭的,但那餐厅的名字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董源顺势又说,餐厅名字又不是他的名字,侯兆则告诉他:“侯家这么多人,能改名的只有我一个,而能把原来的名字继续用下去的,也只有我一个。别以为改个名字就是跟家里闹掰了,真的被逐出家门的,你连名字都不会知道,连人都不会见到。”
从开始就被侯兆强硬反驳,再加上这几句话里威胁防备的语气非常明显,董源接连碰壁,已经失去了耐心,转而攻击起了萨爽,说萨爽当年给自己当情妇的时候多么浪荡。
侯兆反问他:“你说她给你当过情妇?我倒觉得你给屠中民当过男宠更可信。不然为什么你替屠中民背锅坐牢?他保你出来之后的荣华富贵?”
“我倒是小瞧你了。”董源被噎得几乎要爆出脏话。
“你现在才知道吗?”侯兆直视着董源说道,“只要我一天还姓侯,你也别想从我这里捞到一丝便宜。董源,没有资本就该消停。你把我女朋友弄成这样,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吗?你早就不是以前能拿捏着谁的董副局了。更何况,你在位的时候,我们家也没把你放在眼里。别以为谁都怕你们当官的,也别以为你端着个架势就能吓唬住谁。酒桌上恭维几句,为的不过是做事方便,而不是真的觉得你多牛,别自我感觉良好了。你要是再把屠中民搬出来,我可真的要怀疑你跟他有一腿了,毕竟屠中民这样的职位,除了枕边风以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他能为你撑腰了。影影绰绰的花边新闻有多大伤害,你不知道,屠中民可不会忘。要是这时候从你这里传出屠中民的那些桃色新闻,让他不能安全下车,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折腾了大半辈子,汲汲营营算计筹谋了大半辈子,临退休了晚节不保,他没好果子吃,你就能全身而退?”
这一次闹得大了,侯家不可能不查,曾经的那些经历,不管愿意不愿意,终究还是让侯兆知道了。听到侯兆这些话,萨爽心里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或许是没想到侯兆这么会说话,董源有些气急败坏,音量也大了:“你!”
“我什么我?”侯兆冷笑一声,“就你这点儿胆子还玩包养?还说包养过我女朋友?鬼都不会信!我可比你了解她,别说她不可能干这种事,就算她真想走捷径,也不会傍上你啊!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抢手货呢?一个管招商的破局长,还是个挂名副手,真就能上天入地了不成?当年萨爽爷爷奶奶的职级比现在的屠中民都要高,就算真的是你以为的家道中落,那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更何况后来得道的也是屠中民而不是你,屠中民现在也就勉强算是个马,至于你,你连地头蛇都算不上,萨爽凭什么看上你?”
“我……!”
“你怎么着?还不服?真以为自己干的那点儿脏事没人知道?选在H酒店绑架,你是真够蠢的。”
“我可没绑架。”
“挺大的人了,怎么还敢做不敢认?难道绑架不是你做的?买通商场的楼层安保,又买通了保洁经理,不仅是为了绑架萨爽那么简单。我是在意我女朋友,但是我也没关心则乱到认为萨爽就是这件事的关键。全市那么多商场酒店,你偏偏选择韩家的地盘干这事,你是想绑架萨爽,但你更想把目光引向韩家,甚至可以说,你的重点一直都在韩家。你是当我傻?还是当姓韩的和他们背后的人傻?”
“那又如何?”董源沉了声。
“不如何啊,所以你承认了是你绑架的萨爽?”
董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我既然今天敢来,自然就不怕。录音也好,录像也罢,有本事你就报警,我倒要看看警察受不受理。”
“还做你那黑白通吃的春秋大梦呢?”侯兆冷笑一声,“巧取豪夺你没那能耐,人格魅力你是一点没有,拿着个鸡毛当令箭你倒是狐假虎威个彻底。就你这种货色,说你卖身都比说萨爽能看上你可信。岁数大了没那能耐了就该踏踏实实消失,别出来跳脚碍人眼,寡廉鲜耻到你这程度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我做一次油浸小番茄都用不了你身上那么多油。回炉重造对你来说已经没意义了,直接销号重开才是你的归宿。”
“你……!”董源气得满脸通红,半天憋不出一句整话来。
侯兆垂眸看着他,说:“怎么着还聊吗?没得聊我回去陪我女朋友了,不送。”
在侯兆转身后他才狠狠说道:“咱们走着瞧!”
“神经病!”侯兆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董源离开之后,小冯紧接着就走进了套间,侯兆把别在西服口袋里的一支笔拿出来扔过去,小冯稳稳接住,然后转身离开。等大门关闭,侯兆不再多等,直接推门进了病房。
看见萨爽醒了,侯兆立刻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抱歉,答应你了醒来让你看见我的,结果食言了。”
“我男朋友真厉害。”萨爽握住侯兆,笑着说,“以前没发现,这嘴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在我面前就那么拙?”
“在外人面前和在你面前当然不一样了。”
“那是扮猪吃老虎呢?”
“是什么都行。”侯兆扶着萨爽坐起来,“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疼。”萨爽喘了两口气,偎在侯兆怀里,“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先不说这个。爽儿,一切都等你好了再说。”侯兆自责兼着心疼,“我就不该去的。要是我在你身边,他们怎么都不敢伤害你。”
“你又不能跟我进女厕所。”萨爽安慰着,“都过去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都这样了还算好?”侯兆紧紧搂住萨爽,“让我猜猜你要说什么?说你都逃出来了,说膝盖是旧伤,不打架也可能会扭到,说这次没受太严重的伤,跟以前比都太小儿科了,是不是?”
“话都让你说了。”
“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我也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但我还是心疼,还是难受,因为是你在遭受这一切。这跟事情的真相没关系,跟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太大关系,爽姐,这是因为我爱你,我舍不得你受罪。”
萨爽这下无话可说了,她在侯兆的胸口蹭了蹭,沉默以对。
“又是在酒店……”侯兆叹了一声,喃喃道,“以后咱们见着酒店就绕着走,再也不住了。”
“真不至于。你家开了那么多酒店,难不成以后你一点都不管吗?你餐厅还在酒店里呢,以后也别上班了呗?”萨爽抬了头,在侯兆的脖子上亲吻起来,“小翟都跟我说了,连我都没想到,你能有那么镇定的反应。兆兆,你很可靠,也很值得依靠。”
“别这么说话,我害怕。总觉得你下一秒要说出个‘但是’来。”
“没有‘但是’。”萨爽轻声道,“兆兆,我好累。”
“累了就休息。”侯兆没能听出萨爽的真实意思。
萨爽没有立刻解释,又抱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一声,说:“十多年了,我真累了。”
“爽姐?”
“如果你家人想来探病,就让他们来吧。”
侯兆没有回答萨爽,但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顾念着萨爽刚刚经历了绑架,身心都需要休息,侯兆还是拦着家里人,让萨爽又歇了一天之后才松口允许家人探病。
侯昭玙来的时候,萨爽午睡刚醒来,她看着床尾摆着的足有半人高的花篮,笑了笑,说:“太夸张了吧?我这辈子都没收过这么大的花。”
“那得赖兆兆,连花都不给你送,哪有这样当男朋友的。”
“他啊?”萨爽抬头看了下旁边的侯兆,笑道,“他做饭就行了,花这东西又不能吃。”
“饭得做,花也得送,生活中还是需要仪式感的。”侯昭玙走到萨爽床边,“你别老惯着他,给他惯得没样了,小心他得寸进尺。虽然他是我弟弟,我也得说句公道话,男人是不能惯着的。”
萨爽玩笑着:“这就是过来人的经验吗?那我得好好记下来。”
侯昭玙憋笑道:“好了不逗你了。看你还能这么说话我也就放心了。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董源被拘了。”
“啊?”
“那天他亲口承认□□你,兆兆录音了。被你打趴在酒店里的那些人也都招了,韩家被摆了一道,当然也积极配合着拿出了监控,包括被买通的相关人员也都直接送去了警察局,对,还有邵涵孜也承认了提供消息。现在因为你住院,警方还没来找你,关于这点你也不用担心,如果警方需要你提供口供,咱家的律师会全程陪同,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不回答。”
萨爽:“麻烦你了。”
“这可不算麻烦。当年韩家跟董源不对付,这次董源借你这事挑拨,目标是你也是韩家。他们家那边用了点儿手段,董源暂时出不来。”
“嗯。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萨爽看向她,“不会是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家里人准备给兆兆施加压力了吧?”
“这可真没有。说与不说都在你,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什么需要追究的,只要兆兆认定了你那就行了。”
萨爽接过侯兆递来的水杯,润了喉,缓缓开口道:“就你一人来的?”
“你白哥送我来的,我没让他上来,毕竟男女有别,不方便。”
萨爽想了想,说:“让他上来吧。还有,让昭玖和小禧也过来,有些事情他们也该知道。那些恶心的事,我可不想复述那么多遍。正好我换件衣服,一会儿在外面坐着说。”
“行。那我通知他们。”
几人相继到了医院,这事出事之后他们第一次见到萨爽,看她精神状态不错,他们也都安心了。
萨爽经历了太多,而这次绑架又牵扯太多,所以绑架本身反倒并不是最重要的。萨爽也清楚他们想知道什么,于是直接从很多年前开始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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