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溺水感又向着姜姝挽袭来,七窍都被钻入耳里的河水灌满。
南方的气候虽说比北方暖和,但这会到底是数九寒冬,河水都是冰冷刺骨的,且这会本就是黑夜,姜姝挽就算勉力睁开眼睛,也看不清周围是何情况。
姜姝挽落水前身上还披着一件厚重的斗篷,甲板上尚能做御寒之用,可入水过后斗篷吸足了水,就变得无比的累赘。
她双手又在用力扑腾,腾不出多余的手来解开斗篷,而偏偏此时,水下不知是什么东西又缠住了她的脚踝,正将她一寸寸的往下拖动。
她挣扎无用,没一会就被拖到更深的水里,胸腔里憋着的那口气这会令她难受的要命,吐不出来又没有新的空气进来,里外的压力就快把她挤破了一般。
她无比想要冲到水面去换一口气,于是孤注一掷,脚上一个用力,想甩掉脚踝上那股力道,却是低估了自己在水下的自制力。
牵一发而动全身,脚上的用力让她原本尚算平衡的身体突然卸下了一股劲,打乱了原本的节奏,嘴里憋着的气也因着这个动作而溢出一线水泡泡,她大惊,心下的紧张感顿时升腾。
继而就是喉咙里涌入一线河水,她在水里受呛,后果可想而知。
双手使劲捂住自己的嘴角,以期阻止更多的水涌入,浑身都在挣扎,想破水而出去大口的喘气。
可越紧张,脚上的东西却缠绕的越紧,胸前系着的斗篷系带这会因为挣扎也越拉越紧,她的力道越来越弱,直到双手都失去力气的支撑,整个人都随着水流往下冲去。
最后,姜姝挽在彻底丧失意识之前,只知道脚上的力道好像松了,双腿能活动自如了,半张脸也被什么东西覆住,拖着她朝着光亮处去。
但就她眼皮实在太重,根本睁不开来看到底是何情况。
…
南方的天好似比北方更高一点,冬日里的盛京抬头看都是郁沉沉的,可在这里却觉得黑夜都离人很远,风带动树叶的哗哗声,都能让人觉得心情也空旷许多。
可沉睡中的人自然看不到这些 ,紧皱的眉头只让她觉得被人扰了清梦。
今夜不知为何,屋里的暖炉灭了没人加碳,金兽香炉里的熏香也好像没了味道,身下睡着的地方又太硌,不管怎么换姿势都不舒服。
姜姝挽夜里半梦半醒过一次,那会瞧着四周发黑,她又不甚清醒,遂倒头就又睡过去了,只越睡越不舒服才发觉不对,这会梦里呓语想着叫来梓春打理一下屋里。
可连续唤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最后一声落下时,身上掠过一阵刺骨的凉风才把她吹醒过来。
别说梓春了,眼前睡着的这块地方甚至都不是一张床,这哪是什么屋子,就是一个山洞。
昏睡前的回忆在这时倒是让她想了起来,可自己明明是落在了水里,怎这会儿竟在这儿?难不成落到水里也被那水匪抓到,给藏到这里来了?
想到此处,她立时撑起身子坐起来,环顾了四周,只看到一堆正在燃烧的柴禾,可接下来入眼的东西却能让她浑身发凉。
那堆柴禾的焰火并不热烈,吐着猩红的火苗,只能算做堪堪燃烧,而让姜姝挽震惊的是架在火上烤的一堆东西。
那上面是她落水时身上挂着的‘累赘’斗篷,以及…她出发前梓春特意给她挑的适合南方气候的粉蓝绣香雪小袄,她还记得这件衣服袖口有些发旧,温湄看到了还说等到了江陵就给她重新制新衣。
这些都是她的贴身衣物,可这会却被架在这火上烤,橘黄的火光映在她的衣物上没有温暖的感觉,只会让她觉得浑身冰凉。
她落入水里失去意识,刚刚又才醒过来,这衣服根本就不会是她自己脱的…
山洞口这会有踩着枯枝落叶的脚步声传过来,姜姝挽神色一禀,直接就揪紧了自己身上仅有的衣物,她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会突然来了人,她自当就以为是歹人。
姜姝挽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背对着洞口的方向,悄悄在影子的掩饰下伸手往地上抓了一颗大小很是趁手的石头。
余光和耳朵也不敢丝毫放松,依旧谨慎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那人的脚步声已经快到了她的身后了,她捏紧了手中的石头,努力克制自己的紧张感,不让手腕的颤抖来左右她的此时的想法。
身后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速度却没有慢下来,不过一会就已经到了她身后。
直到那人的影子彻底把姜姝挽纳入其中后,她眼睛一闭深吸一口气,直接回头就朝着人掷了过去。
照着她的预期,那人就算不被砸出个大包,也会因为她的突然袭击而分个神,她便可以趁机逃出去了。
可变故就只在一瞬,那从她手里用力飞掷而出的石头,被那人很轻松的就接住了。
如同上元佳节时,盛京街上表演杂耍的艺人,在驯服手中顽劣的猕猴般,一伸手就能它服服帖帖听自己的话。
她看着那人的动作呆愣了片刻,也没再继续想要寻机会出逃了,因为对方是早就看出她的目的,虽未继续上前,可立着的那块地方却实实在在挡了出山洞的路。
这时,一阵熟悉的闷笑声从跟前传来。
姜姝挽没作声,这会只双目狠狠地盯着眼前人。
那人笑了半晌,才终是开了口:“下次记得选大一点的石头,扔的时候不要闭眼,兴许准头能好点。”
“大人觉得好笑吗?民女却不觉得,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理应明白名节对一位女子来说有多么重要,而不应当被大人拿来当成调侃的谈资。”
“大人今年已经年过弱冠,男女大防的道理也应当明白,可大人却…”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觉得此刻的梁钰是在罔顾无视她的意愿和世俗的伦常,一次次地在挑衅她的底线。
姜姝挽是真的生气了,一双美目就这样发红的瞪着他,脸色阵青阵白,捂着胸口的一双手能看出因为气愤被捏的发白,胸口因呼吸的巨大起伏双肩都带的一耸一耸的。
可见是真气的狠了。
梁钰虽也曾见过姜姝挽哭,但这般生气却也是第一次见,他收回了唇角的笑意,换回了素日里待人的正色模样,那音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少了些方才的戏谑逗弄:“你是觉得我冒犯了你?”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姜姝挽的逆鳞,方才发红的眼眶这会已经续满了泪水,她低垂着头不去梁钰,缓了好一会,才从嘴里微呼出两口白气想要尽量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一双细白的柔荑紧紧的揪着胸前的衣物,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被人欺凌过的样子。
梁钰见她如此,知晓她定是误会了,倒也没急着立即去解释,而是摩挲着掌心的那块石头往外走去,在靠近火堆的地方停了下来。
而姜姝挽却是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不曾不变过,就连梁钰离开也没能让她眼眸动一瞬。
梁钰不禁深叹一口气,又怕她像之前那样大哭,自觉到了一个安全适宜的距离才试探性的张了口:“若你当真觉得我冒犯了你,不妨试着想想昨夜你掉进水里以后发生了什么。”
梁钰说话的语气一贯低沉喑哑,有一股自来的威慑力,可这会不知是否是因着看到姜姝挽快哭了的样子,他有些刻意收敛了周身的气势,说话的语气都放的有些轻。
姜姝挽不觉,心里也还气着,原本不想听他解释,可这山洞就他们两人,便是她不想听那话也能清楚的传到她耳里来。
他说昨夜?
昨夜她当然记得,落水后她本想挣扎一番的,可奈何后来脚踝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她越挣扎颤的越紧。
后来本想用力把那东西给踢掉,结果反倒让自己呛了水,一时便没了力气,直落落就往河底沉去,只记得失去意识前,脚上的束缚被解开,也被人托着往水面而去……
等等,被人托着?
没错,她记得是有人帮她松开了脚上的东西,还用什么东西覆在她嘴上,难不成是…
她惊讶的转头望着离她不远的梁钰,他正用枯枝挑着的火堆,原本快要熄灭的火堆因为有新的空气进入,又重新燃起了火苗,晃的整个壁洞都亮堂堂的。
“你。”姜姝挽嘴里发出了这个字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或许是突然到了什么,又或许是突然被置于这亮光下,有种方才心中隐秘所思被人一朝窥探的感觉。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梁钰放下手中的枯枝,往那架上取了件东西后,就朝着姜姝挽走了过来。
和温热干燥的斗篷一起覆于姜姝挽身上的还有他略显无奈的声音:“我在水下找到你的时候,你右脚尚被河中的水草缠着,双眼紧闭,失去意识。”
她方才一门心思在和梁钰争论,除了初时记得掩住衣物外后面全然忘了自己衣着单薄的事,这会斗篷加身才恍觉浑身都被吹的冰凉。
梁钰又说:“你因为腹内呛了太多水,我一时无法将你拖上岸,只好随着水流被冲到这附近来,好在运气不错,遇上那山里的猎户,不仅带着我来了这山洞,还给了我干净的衣物。”
姜姝挽听着心里犹如擂鼓,胸前的双手指尖肉眼可见的泛了白,她刚才就发现了,贴身穿在身上的中衣一点也不黏腻潮湿反而干燥爽利,根本就不是她原来的那身衣物。
而眼下又只有他们两个人,是谁给她换的衣服压根就不用多想。
她在盛京就听说过,刑狱科的官员惯来就会说谎骗人,不这样,怎能套出犯人嘴里的供词,这梁钰看似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却是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真真不是个坦荡的人。
而诚如姜姝挽所想,在梁钰面前她的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梁钰轻而易举就能猜出她这会心里所想,心下不禁好笑,嘴上却是长叹一口气,待到姜姝挽看过来后才娓娓说:
“那猎户这次出来冬猎,刚好带了他的夫人,你身上的衣服便是她给你换的。”说完一双星目就这样含笑的看着她,似是在回答她方才心中对他的怀疑,问她还有什么别的问题般。
姜姝挽被他猜中心思,顿时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两颊瞬间变得通红,急急忙忙垂下眼眸避开梁钰的眼光。
这时,一双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双手猝然闯入姜姝挽的眼底,是梁钰拉过了斗篷两侧的系带想帮她系于胸前,她微惊,没想到他会有这般动作,不由的往后退了半步。
干燥丝滑的系带就这样从他手心滑走,也眼见着人离他半步开外。
狗子要开始变得越来越狗了~
女鹅不知道能接受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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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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