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想研调出一种只对玑琛草的特点而下的毒?也就是单独碰了任何一个都不会复发,但如果是在特定时间内同时接触了这两样就会直接毒发?"
阿林爹听了暮月的想法顿时来了兴致,甚至激动到有点坐不住,拿起酒壶猛灌了两口下去才稳住了心神。
没有哪个医者对这些不感兴趣,虽然在部落里医不碰毒不涉蛊,但他阿林爹哪是什么正经医者,他是医痴,对这些东西那可太感兴趣了,一聊到那些神秘的未知的,他整个人都能兴奋起来。
更不要说这事关于暮月和阿尔泰了。
就算让他声名狼藉,这毒他也下定了。
"没错",暮月越聊兴致也越高,尤其是在得到了白霆儒给的消息后:"霆儒刚刚让玉灵儿传来的消息,阿尔泰他们找到的是玑琛草"。
阿林爹深思后点头:"玑琛草的确难得,以它的生长习性来看,能出现在玄机森林也的确不奇怪。"
说到玄机森林,阿林爹刚被那两口酒压下去的兴头又起来了。那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锦园的小药谷他前段时间已经去过了,还差玄机森林没去过呢,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有机会一探究竟。
"而且阿尔泰他们很难知道,玑琛草的植物身上携带着一层绒毛粉,那个绒毛粉是以同株玑琛草身上携带的浓度最高,尤其是新鲜刚采摘下来的更甚。现在根据阿尔泰那边的态度来看,我猜他找到的是同株玑琛草的可能性非常高。"
"能有幸接触到玑琛草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阿林爹认同了暮月的判断,带着点皱纹的脸上,此刻眼睛尤为明亮:"既然有了方向,我们就试试看吧。"
"我们去的钟乳石洞,它另一边的洞口外面是一片藻泽地,看起来就像个小山谷一样,但我们并没有穿过藻泽地,没有亲眼看到那之后的是什么,现在看来那之后的就是玑琛草生长的地方了。"
"这倒是符合它的生长环境"。
玑琛草向来生长在人迹罕至,地处险要的地方。
"我会想办法把毒下在钟乳石洞里,阿尔泰路过时就会在他身体里埋下种子,等到他们穿过钟乳石洞去采摘玑琛草,那个"种子"就会被诱发,慢慢让他毒发身亡…"
"我看前几天你已经开始调毒了,现在那些还能用吗?还是说需要重新做?现在的做到什么程度了?"
阿林爹现在更关心暮月调毒的进程了。如果要全部重新想着方法怎么调,那势必又要用不少心力和时间。
他知道他们现在时间仓促,那结果就只能是月儿挨累,如果是这样,说他不心疼都没人信。
"还在尝试,原本已经差不多了。但现在有了玑琛草这个消息,我也想要达到先埋下种子,诱发,跟玑琛草相辅相成,还不能当场发作,这些确实不太容易。我晚一点会再看看能不能用,哪怕能用也是还需要再做调整才可以,而且我还想添加一些隐形的毒引子,那样不仅会更准确还会更难解。"
暮月又想到了些什么:"我会争取掌握好时间,让中毒时间尽量控制在一周以内。那样一周以后等毒失效了,即使再有人通过那触碰了这两样东西也不会中毒。等着我再跟淮川和霆儒也都说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千万不要让咱们自己人在我下毒后有机会同时接触这两样东西和地点就行了。"
说到后面,暮月目光中透出了冰冷的恨意。
她绝对不能让阿尔泰有机会解毒,不管他到时威逼利诱到谁那里,都别想在他死以前把毒解开,第一要做到的就是让人连他所中的毒都看不透。
暮月思及此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清冷温润的眸子此刻一片冷凝晦暗。
阿林爹对暮月能想到这么深远的一层很欣慰。
从他把暮月救回来以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这个丫头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
是的,苍老。
说出去可能别人都会觉得惊讶,他怎么会认为一个九岁的娃娃苍老,可苍老从来不是只代表一个人的外貌,还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内心。
暮月那时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对待外界没有一丝回应,对生也没有一丝渴望。
她就那么躺在那里,发着高烧也不吵不闹不哭,双眼呆呆的看着床帐,仿佛一直都只在等待死亡。
那时他从一个九岁的娃娃身上看到了死亡既解脱的渴望。
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怎么劝如何讨好,哪怕是骂她两句,她都躺在那一动不动的没有反应。
他能做的只有让她的眼睛还会偶尔眨动,脉搏还在跳动,人还有呼吸,因为她是那个人唯一的血脉,是那个人爱过的孩子,也是他存在过的证据…
那种日子过了很久,不管他跟少年的褚淮川两人有多焦急都无济于事。
直到新年即将来临,褚淮川那小子似是想到了什么。
着急忙慌的跑回部落,再回来时抱着好多纸和藤条。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兔子花灯。
那个花灯他也曾见过。
是暮渊在暮月出生那年的花灯节亲自画图设计出来的,十分精巧好看,是他见过的最好看最精致的兔子花灯。
这样好的花灯,暮渊只为他捧在心尖疼爱的小姑娘而做。
那天往后,褚淮川每天白天照常跟着自己照顾暮月。但他发现每天夜里褚淮川房间的灯都亮到接近天明。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阿林爹也对褚淮川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对那孩子除了担心和心疼,并不会觉得他会做什么让人担忧的事。
直到新年那天,外面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常。他们一早吃完饭,褚淮川从屋内拿出来了一个小兔子灯走到暮月床前。
少年的他信誓旦旦的对暮月承诺,以后每一年他也会亲手给她做小兔子灯。
少年用单薄的肩膀扛起了暮渊未有机会完成的爱。
自那天起,他甘之如饴的接下了死去暮渊的对暮月爱的延续。
他顾念那是暮渊的遗物,是暮月可以感受到父爱的念想。所以不忍心拆,只得边从外面观察,边摸索着做,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做了无数个失败品后,才终于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小兔子灯。
当暮月的视线被眼前的兔子灯阻挡,耳边听着少年的承诺。
第一次,她有了人类应该会有的表情。
即便那是两行泪水。
那个新年出了正月后,暮月虽然一直都郁郁寡欢但好在身体恢复了。
阿林爹便有了想带着暮月前去跟另一个人汇合的念头。那人跟她一样是逃出那场屠杀的活口,他是暮月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的舅舅蒙克。
他想即便哀莫大于心死,与其让这两人天各一方却都一心求死的人分别了结,不如把他们放在一起,也许还有依偎苟活的可能。
何况,阿尔泰还在四处追寻凭空消失的暮月。他是不相信阿尔泰真的会信守承诺的,部落间的承诺协议阿尔泰视如粪土。
哪怕他现在真的愿意放暮月一条生路,那几年后呢?阿尔泰所谓的最大的让步无非是追杀成年后的暮月。悬在暮月头上的那把屠刀何时落下也只是在阿尔泰的一念之间。
他不愿拿心爱之人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去赌阿尔泰的良知。
那天她睡着后,阿林爹坐在她床边想了很多,抬头看到褚淮川房间的灯还亮着,那是为了做出一模一样的兔子灯,他也还没有休息。
那个孩子跟自己一样,正拼尽所有心力跟死神抢人。
所以在天亮时他终于下定决心。
伸手轻轻抚了抚暮月的额头,他低声说:"我们走"。
他似乎又见到了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就站在他的面前,疏朗一笑,是如同世家小公子一般的谦谦君子…到最后却落得尸骨无存……
如果不是就那么发生了,他怕是到死都想不到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少年,面对的是那鲜血淋淋却闭不上眼的头颅…
那一夜,阿林爹坐在暮月床边,同样哭到泣不成声。
是了
管它山高水长!任它生死未卜!!
他们早就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了!!!
后来,
在褚淮川的强烈要求自己必须要跟着他们一起走。他无法,只能又去问了正拿儿子没办法的家人,在获得了对方同意以后,他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这个带给他们无尽伤痛的故土。
这一走,直到三年前几人才回来。
也是那时他们来到了雪鸳湖。
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来漂泊在外的他们是怎么过的。
但看着现在的孩子们,他很欣慰。
这么多年的相处,从最初时他把暮月只看做那人的遗孤,到后来不知不觉间他早就把暮月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暮月可以开心幸福的活着,成了他现在最大的心愿。
他也看得出,经历了这些年的相依为命,自己在暮月的心里也有了非常重要的位置,所以即使他们谁都没有言明,那也改变不了他们早已胜似亲人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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