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吃过饭后重新盘点了行李后就启程出发了。
他们先绕了些远路去了趟万窟谷,在蒙克那团聚了几日。
阿林爹又帮蒙克诊脉确认他这两年的身体状态:"嗯,还不错。虽然有些小问题,但好歹无碍。"
暮月听后才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虽然这两年他们一直都有消息往来,但她深知舅舅报喜不报忧的脾性,每次身体有不舒服都是自己硬抗,实在难受了才会愿意派人去请大夫。
就是因为他总是这样,才让不放心的暮月不管他的反对,毅然决然的让人请了个日夜留在宅邸居住的医者,只为了看顾好他的身体。
但现今世上最好的医者都在部落,现在更是都陪着自己出门游学去了。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让阿林爹不时的过来给他复诊看病。
这事一直使她犯愁的。
还好现在他们回来了,而且她也有一个想法还没来得及跟他商量。
"舅舅,我有件事想要与你商量。"
蒙克收回惊讶于暮家宝如今不过两年就已经变得和之前大不一样的视线,转而看向暮月:"什么事?"
"这次回来,我想找机会把您接回部落,不知道您有什么想法没有?如果您不愿意就算了。如果您愿意的话,等我们回到部落后,我把一切事都安顿好就再过来接您。"
她不是很确定蒙克对这件事的看法,毕竟他对部落的感情也同样复杂。暮月非常确定蒙克很爱部落并且深切的怀念着在部落时的日子。
但她也同时知晓他的心结,部落是伤害了他的地方,被同部族的人追杀,在那里他失去了一切,包括他的骄傲。
曾经遥不可及的英雄如今落的这般样子,想必会经历多少人的唏嘘甚至是嘲讽,哪怕是那些可怜他的声音也都是一柄柄锥心的利刃。
但她想好了,只要舅舅想回去,她就会想尽办法给他最安静的环境,她会尽力不让他接触到外面那些纷扰的声音。
她只在乎蒙克一个人的意愿,他想回家了,她就带他回家,如果他还不想,那她也绝对不会强求。
蒙克垂下眼眸,掩去了那背后的神色:"……再让我想想吧。"
几日后,他们才再次整装待发,前往部落。
正值盛夏,沿途一路风景盛好,只可惜暮月大概是有些近乡情怯,一直无心赏景。
除了大家下马休息时,大多时候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暮家宝向来小心留意暮月的情绪,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母亲给我讲讲部落里的事吧,家宝对您的故乡很是好奇。"
暮月收回思绪,笑着望向前方:"我出生在神农部落,这个你也有过了解我就不再重复了,你应该知道我有仇人的事,对方是现在天山部落的族长,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知道当年还有另外一个部落的族长牵扯其中,也就是神匠部落的族长。所以你要记得如果遇到了这两个部落的人要多加小心一些不可轻易相信,母亲担心他们因为我而针对你。"
暮家宝点头:"儿子知道了。"
暮月这才满意的接着说道:"我的师父是玄机部落的大长老,这事你也是知道的。至于其他部落相对而言就要相安无事的多。比较特别的就剩下沧海部落了。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你刚来我身边那年见到过一个白叔叔?"
暮家宝稍作回忆,恍惚记得那是母亲刚认自己做义子的时候,他隐约记得母亲叫他:"…霆儒?白叔叔就是您说的霆儒叔叔吧?"
暮月点头:"对。沧海部落的族长就是你白叔叔的阿爷。你霆儒叔叔还有个弟弟叫霆陌。他马上就要结婚了,差不多就在咱们到达部落的那几日,他的另一半就是你淮川叔叔的妹妹,锦绣。"
"母亲这次回去就是为了霆陌叔叔跟锦绣小姨的婚事吗?"
"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
暮月知道家宝的用意,其实无论是之前的过往还是关于部落的一些事,不说十成十,家宝起码也知道个**分,现下会再次问起无非是担心她,看出了她的忧心,想要讨她欢心罢了。
家宝虽然平日里看似冷漠,实则是个内心非常柔软的人。他可以很轻易的捕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总会在她不开心时适当的让她宽心。
"家宝"
" ?"
"谢谢你。"
暮家宝勾了勾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跟在后边的阿林爹和花满楼看到他泛红的耳尖不禁"啧啧"出声。
花满楼转过头,意味深长的跟阿林爹说:"这头小兽也就那丫头能驯服的了。"
阿林爹佯装不满的瞪向他:"你这家伙说谁是小兽!"
走在最前的月明和索图鲁并不知道后边发生的一切,还在悠哉悠哉的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浓翠蔽日,参天古树,绿意深深。
他们带着爱与恨的纠缠离开,如今归来,带回的也许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到部落入口处的分叉路口后,月明和花满楼跟他们就此挥别,转道赶往玄机部落的方向。
索图鲁,阿林爹跟暮月带着暮家宝,四人则向雪鸳湖的方向赶去。
面前的景象逐渐熟悉的仿佛在做梦一样,玉灵儿从刚来到附近隐约看到那些木屋时,就开心的从上空飞了下来落在暮月的房门前的木桩上等待。
暮家宝见了,瞬间明了:"那就是母亲的家吗?"
暮月浅笑着点头:"没错,从今以后也是你的家。"
推开沉寂多年的木门,几人惊奇的发现室内陈设竟然十分整洁。
"看来是有人有心一直来帮忙打扫过的,"他又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还时不时细心的帮忙开窗通风。"阿林爹意有所指的感慨道。
这么多年了,说看不出那是不可能的。就连家宝这孩子都曾注意到不对劲,略有别扭的说过两句。
他们是不知道暮月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对白霆儒还是很认可的。无论是当年义无反顾的相护,还是这几年默默的等待付出。
但感情上的事,他们尊重暮月的选择,关于暮月的一切他们只信奉一点,只要她开心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阿林爹扭头偷偷观察了下暮月的神情,见她愣在原地看着某个方向似有触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他的瞳孔也不禁猛的一缩。
他心想:暮月难道真的不会被这样的人,这样的感情触动吗?…
暮月望着屋内梁柱上悬挂下来的四盏花灯,愣在了原地。
"好漂亮的兔子花灯。"暮家宝看到后不由感叹。
这样一模一样好看的花灯,在屋内整整齐齐的悬挂了四盏。
暮月认出微微泛黄,相对最陈旧的那盏还是当年他们一同逛花灯节那年褚淮川给她做的。
那么另外三盏…
一瞬间,她似乎可以望见三年前的新年,白霆儒坐在屋内桌前笨拙的一点点研究,终于在某天的某一时间做出了那盏与暮渊给她做的一模一样的花灯。
这件事在她九岁那年阿爸去世后褚淮川为她做过,在多年后的某天褚淮川去世后白霆儒又为她做了。
在她离开的日子里,他每年都在故乡为她做一盏属于她的小兔子花灯。
她离开了三年,他就默默做了三个。
就这样在这里等待她回来…
褚淮川和白霆儒犹如接力一般延续着对她的偏爱。
暮月悄然走上前,伸手轻抚每一盏花灯上的木槿花图。心底翻涌出说不出的滋味。
何德何能,暮月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受到他们如此的偏爱。
几人整顿好行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神农部落。
来到曾经的地方,站在如同从未变化的古树下,暮月有种幻若隔世的感觉。
这事早就跟褚淮川的家人商量过的,等待暮月带他游历归来后就让他入土为安。
现如今三年过去了,淮川也终于要换一种方式陪着大家了。
得到消息后,锦绣和她的家人也就是褚淮川的阿爸阿妈跟家人,还有神农部落的族长厉昊天带着一众人匆忙赶来。
等他们慌忙赶到时,就看到暮月低头轻抚着怀中的木盒不知在说什么。
远远看去,不知她是在对着她的阿爸阿妈也就是暮渊和桑兰说,还是在对着她怀中的褚淮川说。
亦或者是都有。
她眼神低落,流露出无尽的哀伤和不舍…
待到几人走近,双方在这一刻千言万语都哽咽在喉不知从何说起,打过招呼后低泣着同样轻抚那木盒,张了张嘴竟也说不出别的,唯有:"淮川,你回来了…"就像此刻手下轻抚着的并非微凉的盒子而是褚淮川俊朗的面容。
他们不敢哭的太大声,就像是生怕吵醒了暮月怀中安睡的人一般。
在厉昊天带来的人手帮助下,他们很快在暮渊和桑兰的坟墓旁挖出了一个新的墓穴。
暮家宝帮忙一点点缓慢的将无数木槿花瓣铺入其中。
这是暮月自离开部落后一路而行收藏的在路上遇到的所有木槿花树留下来的。
她每到一处都会收集很多,风干后放入行李中,就这样收集了三年。
暮月轻轻把木盒放入木槿花瓣的怀抱,又亲手接过暮家宝递过来的余下的花瓣,沉下身去,跪在地上,微颤着抬手轻柔的将它们全部撒在了木盒上面。
"淮川…"暮月痛哭道:"你回家了…"
周围人再也压抑不住,瞬间痛哭出声。
暮月哽咽:"淮川,我们约定要一起去外面很多很多地方,我们约定好要看便这天下所有木槿花盛开的地方的…淮川…淮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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