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花木兰能抽空回来看一看,一定觉得奇怪。
说好的衣锦还乡、解甲归田呢,怎么这又打上了?
“还有,怎么柔然人都打到自己家门口了?!”
木兰心里说,别怪我不照顾你家里人,实在是他自己找死,我也是没有办法。
大敌当前她也没有功夫哄小孩子。
“二姨,我没带弓箭。”
“怎么、你还想射穿他们的铁甲不成?”
“一箭不成,我就再射一箭。”
“可把你能的,何必用自己短处硬碰对手长处。”她说,“你马步扎的不错,下盘一定很稳。”
而且毕竟邓冲年龄尚小,身形尚未发育,就他这个子在战场上,说不定敌方都发现不了。
“待会儿把我给你的砍刀拿出来,就照着马腿砍,别砍带甲的地方,不然把你刀砍豁了都没用。”
“只砍腿,不砍人?”
“你负责砍腿,自然有人把马上的人拉下来,后面也有人负责砍他们脑袋,这叫分工协作。”
木兰给他松了松筋骨:“这一次你只带最简单的甲胄,重的影响发挥。”
她记不得在哪里看过的,据说啊现代巷战当中观察敌情采用的是卧姿探头观察。就是执行前,士兵先摘下头盔,避免目标过大。
看似缺乏保护,但巷战交战距离一般在百米之内。
这么近的距离,头盔很难防的住子弹。一旦头部被命中,戴不戴头盔也没啥子区别。
就算能防得住,子弹击中头盔瞬间产生的冲击力还是能直接折断人的脖子。所以,摘下头盔对于观察者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怕不怕?”
邓冲头一昂:“不怕!”
初生牛犊不畏虎,他还根本不知道战场上的血腥与险恶。
不过他早晚要知道的。
“那咱们就上吧。”
木兰对老段说:“你留在最后,废话我不多说。”
段兀尘点头:“你们要是死了,我替你们收尸。”
什么是过命的交情?就是会跋山涉水替你收尸的兄弟。
木兰闭上眼睛,虽然从前很多人都是知道她是女子的,但是花木兰毕竟还是以男子的身份征战。
但今天不一样了,今天出场的不是花家二郎花木兰,而是女将军花木兰。
她把邓冲的头往下一按跪下,然后自己朝天拜了拜,然后在胸前画十字。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太上老君,耶稣基督, My god,我的上帝。”
古今中外但凡能够保佑我的各路神仙们,现下的这具□□并不是我的,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花木兰的。
——我知道我这张老脸不值啥钱,但你们看在她的份上,千万要保佑她,可不要被马给踩成肉泥。
“二姨你说什么?”
“没啥,上帝与你同在,God with you。”
“上帝是什么?”
“一个洋神仙,西洋神仙,不知道能不能管到这里。”
各种物质的意识的工作都做好之后,木兰拍了拍邓冲的头对另外一边的齐泰说:“冲吧。”
趁着韩凌和柔然人正面厮杀的机会,她带着怀朔一干好手,突然从身后杀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不是第一波人,第一波是顶着盾牌冲在最前面的,要没有这些人,不等木兰他们贴近,早就被射成蜂窝煤了。
等冲到阵前,木兰直接抄起大斧头就砍马腿,一斧结结实实砍在马腿上,马瞬间就被撂翻在地。
她那一刀当然没有把马腿砍断,她带的又不是电锯。
但马匹既然是具装,浑身带甲,那么一旦倒下去,就会被自身的重量压死,再也爬不起来了。
柔然的重装马都是几匹连在一起,一匹马倒下,另外的马也随之被带倒。
齐泰直接一杆长枪。将马上的柔然士兵的头盔挑落下来,随后第三波人跟上,直接拿大刀收割人头。
这也是当年岳飞对付铁浮屠的法子,从此之后重装骑兵,完全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现在的柔然虽然称霸漠北,但是真论起本事了,还是没法跟金朝的骑兵相提并论,更不用说后面的蒙古骑兵了。
毕竟成吉思汗三次西征直接打到了欧洲,所到之处尽为焦土。
邓冲整个人完全都看呆了,别看身边这些叔叔大爷们日常虽也操练一些武艺,但大部分时间也就是在家里天天低头种种田养养马什么的。
好家伙,一个个的杀人如砍瓜切菜,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木兰一手把他拖走下一刻刚才他站的地方。就被柔然的弓弩射穿了。
“没吓尿了吧?”
“怎么可能。”
不过邓冲也不是那等娇生惯养温室里的花朵,他们六镇的男孩子,从小就做好了行军打仗、马革裹尸的觉悟。
他立刻效仿木兰,用手中的长短刀,瞅准马腿上没有覆甲的地方就砍。
一时之间腥臭的血液、铁锈的味道,还有烧灼的声音,他整个人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
直到木兰最后把他拖回马上,他似乎还沉浸在这杀伐之中,他手上身上满是血,什么血都有,**滚烫。
下马后,木兰把他丢给段兀尘,自己抬头就走。
想了想她还是回来问:“以后还打仗吗?”
“打。”
“行,算你有种。”
这一战固然是胜也是惨胜,当然如果没有他们,可能就是惨败了。
韩凌伤亡惨重,他本人也伤的不轻。木兰让其他人用一些土法子给自己处理伤口,伤的不那么重的人,去战场上捡战利品。
可怜的这些汗血宝马呀。
这在现代就是四轮跑车呀,而且是豪车,这就全毁了呀,木兰痛心不已、捶胸顿足。
她仰面躺在青青草地上,此刻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大战之后疲惫如同汹涌的春潮一般把她吞没,她真的太累了。
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感觉天都黑了,战场上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木兰准备站起来,但稍微一动后背只觉得冷汗直流,手反过去一摸,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
估计是伤的不轻,但死不了人,一只手从空中伸过来,把她拉了起来。
她看清了来人,行礼叫了一声“大王”。
韩凌已经称王了,早是早了点,不过现在不称王了,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就让他好好过把瘾吧。
人生在世,大多时候都是碌碌无为的,就靠那么几个高光时刻撑下来。
要么死在高光时,要么没落之后一生回味。
称王比封侯拜相可还要风光。
而且他不称王,他也没法给别人封王呀,到时怎么瓜分胜利的果实。
还好他没有称帝,毕竟皇帝具有排他性,在可见的时空当中只能有一个皇帝,许多个王倒是可以并存。
一旦你称了帝,那就等于为你自己提供了漫天的炮火,谁看见都要来踩你一脚。
“今日你立了大功。”
“立功的是所有六镇的子民。”
一切成就归于人民,一切荣耀都于人民。
也并非是木兰多么高风亮节,想来现在她问韩凌要个什么王来干干,也不是什么难事。
左右这个王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说你是你就是了。
她谦虚,那是因为她觉得不能高调的太早。
“花将军,你当真是不像一个女子。”
“女子并非贬义,也从来不该被人定义。”
什么是女子?
唧唧复唧唧的是木兰,从军十二年的也是木兰。
这不是精神分裂,恰恰这才证明,她是有血有肉的。
到了晚间,听说朝廷的军队也从平城附近出发、开往怀朔镇。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交手了。
“在怀朔,六镇兵和朝廷军交手,这真是……”
虽然这一次他们赢了,但实在是损失惨重,短期内怕都是没有办法组织有效的进攻和防守了。
关键是,就算他们想避战,连逃都没法逃,难道往北逃么?柔然可还虎视眈眈等着、想要一雪前耻。
可若南渡黄河,那边的官军各个摩拳擦掌等着,剿灭叛军的功劳、谁不想要呢。
木兰叹气:“可见造反也得选个好地方。”
得天时地利人和,六镇虽然民风彪悍且好斗,但地方实在是鸟不拉屎。
这要在洛阳造反,高低都政变几回了。
你看人家由皖北、豫东、苏北、鲁西南组成的淮海地区,陈胜吴广、项羽刘邦、黄巢朱温赵匡胤,都是搞事大佬。
难怪把徐州要分到江苏,毕竟江苏是出了名的散装,谁也不能在这里一呼百应。
“可六镇能杀到那边去么?”她沮丧地说,“不可能啊。”
就这下一关,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她翻身上马,原想回家,但想着这一身的伤,若是当阿爹阿娘看到了、定然伤心。
可只怕不回去,他们更加担心。
想着想着,还是慢慢骑马回了怀朔。
这怀朔也呆不了多久了,韩凌这一年来大战,她估算零零散散有十几二十万人。
“不说别的,光就十几二十万张嘴,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等到了冬日,更是要命,六镇爆发起义、杀官放粮,不就是在白茫茫的冬日么。
所以他们必须不停地打胜仗,不能败、绝对不能败。
一旦败了,就不是分崩离析那么简单了。
冬天就要来了,为了生存,也为了未来,他们必须一路向南。
可南方早有一群人磨刀霍霍、等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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