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抬头看着蓝天白云,突然听见身边传来某种不明生物的声音。
他偏头一看,居然是一头笨头笨脑的灰驴,而且这驴上的这不是崔显么。
她和崔显真算不上熟人,也不是一路人。
不过崔显显然是个自来熟,和谁都称兄道弟的,和花木兰表示称兄道弟、称姐道妹都可以。
——“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投降,就非要一棵树上吊死?”
——“你都劝了你兄弟算了,为什么自己非要死扛着?”
——“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你的家人和父老乡亲啊!”
木兰都快被他给逼疯了,真怀疑他是不是也是个穿越的,而且带了系统,系统任务就是一定要劝服自己倒戈?
“崔显,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崔显捂脸:“我真是疯了,你简直是个榆木脑袋,怎么也说不通的。我怎么就一时糊涂,答应了老萧,说能让你弃暗投明。”
木兰想,如果这次来北境平乱的是萧映,她倒是搞不好真的有可能会被说服。
不过想想《水浒》——“宋江好啊,好就好在投降,让大家都知道投降派的下场。”
崔显骑在驴子上面,朝她招了招手:“好久不见。”
因为贺拔明月的高车队人多东西多,新进的速度也慢,所以木兰同她告别后,决定先坐在崔显的驴车进秀容。
“此番崔公子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还能做这样破败的驴车?应该用八抬大轿来抬你进宫才是。”
穿越之前,木兰就是个社畜,十分擅长阴阳怪气。
到了这里,她当然不会无端对别人阴阳,奈何崔显长了一张特别讨打的脸,谁看了都来气。
“你这个人,明明是我救了你好不好?”
要不是他的船把花木兰从河里捞出来,她现在早被鱼虾给吃光了。
“谁让你救我了,我就想死不行啊。”
“好死不如赖活,能活着何必去死呢。”崔显说,“六镇造反,那不就是因为想活么?真要想死还不容易,随便找个石头一头撞过去不就行了。”
木兰并不是真的想死,不过现在确实有些生无可恋的意思,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从军生涯是告一段落了,这是正规军也干了,反贼也干了,都到头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你救了我。”
“这才像句人话嘛。”崔显说,“其实我不过是看你是个人才……”
“什么人才,造反的人才么。”
崔显没说话,他在朝廷里头东一榔头西一棒的,确实没个什么正经的职位。
奈何他姓崔,头上顶着光环,不得不在外头找点儿事情干干。
木兰闭上眼睛:“十万的六镇降民,朝廷准备如何安置?”
崔显的消息比贺拔明月要更灵通一些,他说:“有人提出,在恒州之北立郡县安置,根据情况救济赈灾,以熄叛乱之心。”
简单说,反正六镇已经寿终正寝了,柔然用了大业的粮和大业的人拔掉了自己眼中的这颗钉子,终于占据了漠南,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没有法子了。
韩凌是死了,可六镇还活着十万降民,这些人投降归投降,但不是能让你随意拿捏的。
所以,朝廷希望在旧地附近分给他们土地,给他们自由的身份,让他们好好安生、别再惹什么乱子出来了。
“朝廷答应了?”
“还在商量。”
商量,那就是担心。木兰大概也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六镇军本来就是北境最强势力,这一年多纵横往来、打了许多胜仗。要不是朝廷和柔然狼狈为奸,不定现在是个什么结果呢。
在洛阳那群贵人眼中,六镇百姓那不是人,那都是茹毛饮血的狼。对这些人而言,降而复叛简直就和呼吸睡觉一样简单。
他们是担心,消停不了三两天,六镇又会反了。
木兰呵呵:“难道,贵人们是想把我们这种贱民放到他们眼皮底子看着,这才放心?”
这敢情好,在洛阳城外给他们划一片区域,保证他们立刻就拖家带口搬迁过去。
一下子变成京城户口了,实现阶级跃升,谁不开心。
到时候想去宫里敲登闻鼓都利索多了,只要起个大早,保准天亮前就能敲上了。
“这样的事,他们争他们的,我们也就是听个风声而已。”崔显岔开这个话题,“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找个人嫁了?”
瞧这话说的,真是杀人诛心啊。
——你看你的事业也破灭了,找个男人嫁了吧。
木兰没好气地说:“嫁给你要不要。”
崔显打量她两眼,有些为难地说:“虽然我还未成婚,但我确实不喜欢你这样子的。”
这里虽然是个架空的时代,但木兰看大致是在汉与唐之间,还没有后面宋明时期对女性的各种压制,女性再嫁掌权都稀松平常。
就像花木兰,军中很多人也是知道她是女子的,倒也没多说什么,能打就行。
木兰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还当真拒绝了,不过她更奇怪的是。
“你不是清河崔氏的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成婚?”
那可是一等一的高门大户,铁打的皇帝、流水的世家,出门都是前呼后拥,自然有什么卢家李家王家的闺秀来和他相配。
“清河崔氏怎么了,崔家的又不发娘子。”
“怎么,她们看不上你?”
“就不能是我看不上她们么。”
话虽这么说,崔显还是自嘲说,“我是姓崔没错了,但也不是个个姓崔的都能够出人头地。我在清河崔氏只不过是旁枝当中的旁枝,跟那些姓崔的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懂了,姓崔的和姓崔的差距、比姓崔的和猪都大。”木兰笑了两声,“但不管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了,你身上有钱吗?”
“怎么,要借钱?”
“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现在我们全家都住在秀容,吃喝住行难道不要花钱的。”
“可……”
“到底有没有?我不问你要,我问你借,以后还给你的。”
“那好。”崔显顺手翻出纸来,“先把字据写上,签字画押。还有,既然是借,那几分利息,低了我可不干。”
“说了会还你就会还你,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点基本的信任了。”
“你到底要借多少?”
木兰说了个数,崔显啧啧:“你们家这是要吃香的喝辣的,尽享荣华富贵啊。”
“我们家人口多不行啊,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我有,但是得容我好好想一想。”
“说你抠门还不认。”木兰指着前面的城墙说,“你快点想,再不想我就得进城了。”
破船还有三千钉,谁还没有几个朋友。
“你不借,我待会儿去找贺拔明月,她还不一定收我利息呢,瞧你这市侩的样子。”
“这样吧,我过几天得去一趟南朝,需要一个保镖,看你武艺不错,就来当我的保镖吧。也就个三五个月,全当是工钱了。”
“你去南朝干什么?”
“游山玩水吧,看看风景。”
木兰撇嘴,果然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六镇的都饿的造反了,你崔家还有钱旅游。不仅旅游,你还有钱雇佣保镖陪你旅游,真是没天理啊。
进了城,木兰就直奔之前老弟给她的地址。
不过这里一没有百度地图,二也没有挂的明明白白的门牌号,正当木兰原地打转的时候,迎面撞见一个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
对方看着她,脱口而出:“花——”
木兰没想到这到了秀容还能撞见熟人,她打量对方、迅速想起来了:“方主簿?”
这不是怀朔的主簿方晋么,城破之前跑了的那个。
她和方晋在怀朔认识的时间不长,那时她也还都是男装。
但方晋虽不是怀朔人,也在怀朔干主簿好几年了,明里暗里想来已经知道她女子的身份了,此时并不惊讶。
“花——花姑娘,你还活着啊!”
木兰干笑两声:“这不是老天不收我么,你可不要举报我。”
“怎么会,当初还多谢你放了我。”方晋说,“你是回来找你阿弟他们的吧,我认识,我带你过去。”
木兰还奇怪,方晋怎么会认识花小弟,路上聊了几句才弄清楚,原来他们前后脚从怀朔逃出去,路上也算是结伴。
后来他们一起到了秀容,这里的长官很有手腕、也颇为求贤若渴,但凡有三五分本事的都以礼相待,方晋也就在府上谋了个职位,对花小弟一家也颇多照顾。
“要不是没有您,我怕是那时早就被杀了,根本活不到今天。”
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年多以前,想想竟然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白衣苍狗变浮云,千古功名一聚尘。
人生呐,不过如此。
方晋低声说:“你放心,你的身份我绝不会对外乱说的。”
他在秀容也听说了,六镇义军中有一位女将军,身高七尺、力能扛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她干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传说我青面獠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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