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英娥从帘后走出来,仔细端详着花木兰,幽幽叹了口气。
“花将军,你还记得我吗?”
木兰一脸懵逼:“我们……认识吗?”
果然是在别人的地盘,居然没能跑掉,被人抓到了晋州刺史府上。
不过说抓有些过分了,对方待她还是十分有礼数的,竟然还上了茶。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温柔美丽的黄衣女子走过来,木兰仔细打量她,真的没见过啊。
梁英娥抿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来。
这酒窝不深不浅,娇俏又可爱,一时之间她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你是……”
“五年前。”梁英娥坐在她旁边,“花将军救过我,那时我还小呢。”
有了时间,就有了地点,木兰一下子想起来了,哦了一声。
“原来是你。”
五年前,她和兄弟们扎营在黄河边,那一块地方并不安稳,常有契胡作乱。
有一次,她碰巧救了一个从外祖家回来的贵族少女。
“别哭了,没事儿,你家住哪儿,我让人送你回去。”
那小姑娘还未长成,个子都不到她胸口,临走之前还送了自己的玉佩给她做谢礼。后来她缺钱,就把玉佩给卖了。
“原来,你是晋州刺史的女儿。”
“我回家之后,一直让爹爹打听你来着。”
“没打听到?”
“自然是打听到了,不过爹爹不告诉我。”
“为什么?”
梁英娥莞尔笑道:“因为我说要嫁给你。”
木兰:……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先许。”梁英娥拉着她的手摇头,“这五年来,我可一直心心念念要嫁你。”
她锤了木兰一个小拳拳,“没想到你竟然是女的。”
木兰干笑了两声:“你只是因为救命之恩所以害了相思病?该不会是看我长得帅吧。”
在军中那一拨糙汉子里,她这皮相确实不错。
梁英娥白了她一眼:“人家念着你,这两年阿爹给我寻了不少少年,我都没有答应,一心等着你出人头地,结果白欢喜一场。”
花木兰说的也不错,她和阿爹一样,阿爹喜欢美人,她就喜欢美少年。
自从那年见到了花木兰,她再也瞧不上别人了。
“你爹打听到了我的身份,自然不肯把自家女儿嫁给我。”
年龄差上十岁不说,谁让她一穷二白呢,在军中这些年了,到手的功劳也有限。
“我才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
他们梁家在晋州富甲一方,她爹对女儿从不手软,她可是攒了不少嫁妆一直等着她的意中人。
可惜好几年过去了,只知道他辗转多地,也没有青云直上,一直平平无奇。
后来,就是六镇之乱了,听说怀朔有一个女将军姓花,她仔细一打听,果然是她的梦中情郎,顿时芳心破碎。
——怎么是女的呢?难怪长的那么好看,还那么温柔。
“这个嘛,算是我的错。”
当了一回芳心纵火犯。
“不过,你都知道我是女的了,还找我做什么?还让我把我……请到这里来?”
该不会是要手刃曾经的意中人?
“今天还真不是我请的,是我阿爹想见你。”
木兰一个紧张:“他该不会要杀了我吧。”
毕竟,她可是刚刚造反归来。
“梁姑娘,你可得帮我,不管怎么我,我也是救过你的啊。”
“放心,我爹爹爱惜人才,六镇许多降将眼下都在他的麾下。”
见父亲还没空过来,梁英娥又多说了几句,“木兰姐姐,如今你愿不愿意跟着我爹做事?”
“啊,这是真的问我意见?”
——我可以不愿意吗?
——还是,只能愿意。
“你们全家如今都在秀容,你不愿意?”
木兰呵呵了两声,行吧,果然只是通知她一声的。
明明她都想好要去河北找老兄弟们接着造反了,这是什么意思,要进正规军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梁英娥立刻站起来:“我爹爹来了,”
看样子挺怕他爹的。
木兰突然有些紧张了,没来由的紧张。
她知道晋州刺史梁治,谁能不认识他呢。
如果说北方六镇是帝国的长城,那梁治就是北方的定海神针。
“有他在,北方就乱不了。”
花木兰南征北战、从军多年,但并没有什么机会跟着梁治行军打仗,因为她不配。
梁治自己手下能打多如牛毛,那叫一个群雄荟萃,自己人都用不过来呢。
也不是说他就没有打过败仗,而是说就算他打了败仗也不要紧,他这人一向是稳扎稳打,可以败、但不会输。
你说朝廷有这么一个能人,怎么不派他去平定六镇呢,还要花钱去找柔然人。
很简单,不是朝廷用不动他,而是朝廷不敢用他。
梁治的功劳已经很大了,在晋州他说一不二,听调不听宣。
而且整个晋州,甚至周边的一些地方,但凡能叫出名的官员,你看十个有七八个是姓梁的,或者和他们家有密切的关系。
朝廷自然担心他做大,不敢让他再有大的功劳了。
而附近的叛军也都清楚他的本事,所以绝对不敢往他那边扩张地盘,反倒把整个晋州搞得好像世外桃源一般。
更要命的是,一些反贼的头目败了之后就往晋州投降,咱们梁大人也都把他们纳入麾下,朝廷居然也不敢找晋州的麻烦,你说说……
——“这个老东西,还真有几分能耐。”
你以为这样的人精,七老八十等着挂了?非也非也。
他今年还不到四十,正是当打之年,而且他老爹挺能活的,刚死了没几年从这一点上来看,他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年。
乱世之中,一个年纪轻轻、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啧啧……
木兰这边胡思乱想的功夫,那边梁治已经进了屋。果然是一个英俊挺拔的中年人,一身的英武之气。
和萧映不同,梁治一瞧就是北方人,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名将的风范,毕竟他们家世代都是打仗的么。
木兰心想,她和梁治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仇恨。
当然,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必然鱼肉百姓不必说。
可现在自己全家都在这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她骨头硬,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呢。
“我以前就听说过你。”梁治开门见山说,“怀朔向来出悍将,你是个女子,倒也不负忠孝之名。”
木兰只能放低了姿态:“自古忠孝难两全,忠从来都在孝前,可惜我为了孝,却不能忠于朝廷了。”
梁治的手一看就是常年习武,这挺不容易的,毕竟人家生来就是当将军,而不是当士兵的,用不着顶在前头,一声令下就行了。
他的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看着木兰后背冷飕飕的,仿佛有人用刀抵着自己。
他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来:“什么是忠、什么是孝,倒也未必。我听方晋说过你。”
方晋?
这里还有他的事呢。
“怀朔城破之后,他就来了我这边,如今是我帐下长史。他说你虽是女子,但勇武不输男儿,眼光气度更不寻常。”
梁治仿佛轻描淡写说,“六镇揭竿而起,要得无非就是活下去、活的好。”
要得是公平,还有功名利禄。
“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木兰想了想:“大人,您知道我从前是女扮男装从军的,我是女子之身。”
梁治坐着丝毫不动:“女子,就不想要功名利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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