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表小姐来了。”
陶远和张若宁一前一后进了屋。
“小祝子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一进屋,二人便见春明靠着祝禾,手足无措的凑在她身边,而祝禾则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捂着脸。
他出屋前,俩人可是好好的,怎么刚离了一会儿祝禾这小子就哭了。
陶远忙上前将祝禾拉了出去将屋子空给了春明和张若宁。
其实祝禾流过几行泪后便不哭了,她心里虽难受可也没想着哭出声,只是刚掉了些泪,春明便凑了过来,动手动脚、扯东扯西的。
她怎么能跟春明说:“我哭是因为想哥哥了,我哥哥也在盛京,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之类的话呢?
她只是要在这里当差,如胡妈妈一样,哪日惹恼了谁,或是犯了什么错,保不齐自己也会被赶出去。
不过她定不会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
若哭能换来钱财,那街上的乞丐眼睛都要哭瞎了,大家还做什么买卖、读什么书?只哭便好了,孩子对着爹妈哭、病人对着大夫哭、买的对卖的哭、穷的对富的哭、无权无势的对着有权有势的哭……
若哭能让人活命,她是绝不想毒死那些土匪的,她定会对着她继父、对着那些土匪好好的哭一场,绝对比戏班唱戏的哭的更痛快、哭的更婉转断肠。
她的眼泪只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流,流过便痛快了。
所以刚出了屋,陶远正打算哄她。
她却抹了泪拿了药包若无其事的进了小厨房。
“诶呀!小祝子我就说过二爷会留你的。”胡妈妈听了她要留下来的消息喜出望外的说。
“春明少爷不过是看我没处去,给我口饭吃罢了。”祝禾边将称好的药材倒进砂锅里便解释道。
胡妈妈则拍了拍她,笑道:“管什么由头,你留在这我就高兴,再说……”
胡妈妈一副八卦的样子跟着她凑在小火炉边悄声说道:“在春府做事那可不是给口饭吃那么简单,月钱不少呢……”
“我们乡里的老汉,腿又瘸还是个罗锅,也就家里有几亩旱田那也娶了个小媳妇,你年纪轻轻,又有门手艺,脸虽丑了点可身板不错,怎么找不到老婆?”
听她说到这祝禾有些尴尬,可若她推脱说自己不讨老婆,那胡妈妈定会劝她一番,她只能含糊应着。
胡妈妈说着来了劲儿,仿佛恨不得祝禾明天就娶了老婆生孩子过什么安稳日子:“小祝子,要不我给你找找媒人……”
“胡妈妈,怎么没水了,我这锅里该添水了。”
祝禾这样说着才将胡妈妈支出去落个耳根清净。
“祝公子……”
胡妈妈走了,这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煽风点火和药汤沸腾的声音。
祝禾被吓了一跳,探出头来。
张若宁远远的站在门口,一手扶在门框上。
祝禾忙扯了扯头巾放下扇子站了起来:“表小姐,您怎么到这来了,可是要找陶远,我去喊……”
“不是……”张若宁拉着了要往外走的祝禾,又松了手。
张若宁一只手挽着幅画卷,葱白纤细的手指贴在米色的宣纸上格外的漂亮。
她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听春明说你要留在春府当差。”
张若宁问道。
“是啊,少爷给我开的月钱不少呢,反正出了春府的门我也得找个活干。”
祝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可你在这不高兴吧,你不是总盼着出去吗?”张若宁个子高高的,瘦瘦的,走起路来像枝挂在树上飘摇的柳条。
祝禾拽了拽头巾,她没想张若宁会问她这个问题,除了那次去她院里,平日只有晓玲来找她。
高兴当然最重要,对她来说最高兴的事莫过于找到阿牛哥,再找份营生好好过日子。
可眼下她得吃饱了才有精力想高兴的事。
况且出去、出去。到底跑到哪里才算出去呢?
跑出涌泉县?跑出春府吗?
暂时她想不明白。
张若宁目光斜斜的洒在一边,没有说话仿佛在等她的回复。
胡妈妈担着水从后院出来似乎仍意犹未尽,嘴上嘟囔着:“ 诶呀,小祝子,我是过来人,这找老婆无非是搭伙过日子,顺不顺眼的有什么要紧,灯一黑,谁也不嫌谁丑……”
她话还没说完,抬头看见了张若宁忙停了嘴。
“表小姐您怎么到后院来了,可是要找什么东西?”祝禾走过去接过水桶,胡妈妈放下挽起的袖子笑着问道。
张若宁看了看祝禾,没再说什么只摇了摇头说:“ 没什么事。”便走了。
胡妈妈看着张若宁走远的背影,啧啧感叹:“ 这大家闺秀跟泥坑土窝里长大的娃娃就是不一样……”
“虽说表小姐家落魄了,可也是咱这种粗人高攀不上的,你可别打表小姐的注意!”
胡妈妈话锋一转着实惊了祝禾一惊,不知是吓的还是烫的,锅盖都没掀起来。
“胡妈妈!别胡说了,表小姐和少爷的关系我知道的。”祝禾怒嗔道。
胡妈妈却逗乐似的捂着嘴笑着出去了。
祝禾仔细将药盛了出来。
“小姐!祝公子!”晓玲急匆匆地跑进厨房。
说是厨房,先前已闲置许久,陶远便让她平日煮些汤药。
先前开给张若宁的药都是包的药材,可几次后晓玲手上顶着个大水泡哭着来找她,说她跟小姐都不会煎药,这次更是不小心烫伤了……
此后她便煎好了让晓玲端走。
她喘着大气,本是冒寒气的天,晓玲额前的碎发此刻却粘了汗,凌乱的贴在脸上。
“小姐?”晓玲进了厨房四处张望。
祝禾端着药碗正要放进屉子,晓玲见了她却很激动地跑了过来。
“祝公子,还好是赶上了!”她激动地说着,全然不顾脸上的汗滴,从挎着的袋子里低头翻找什么。
祝禾一头雾水,拿了帕子递给她:“晓玲姑娘可是在找你们小姐,她刚刚走了。”
晓玲从袋子里抽出个桃木盒子,盒子上刻着棵桃树,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呐,这画我们小姐画了半个多月怎么都不满意,只是昨夜听闻春明少爷回来了,想着你今日该走了,小姐说画不完也要画完了……”
晓玲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着,将盒子塞到祝禾手上。
“小姐说春府的东西送出去不能算她送的,这盒子也是半个月前小姐找师傅特地做的,原是说要个把月才能好,我今早天蒙亮去催的师傅赶工……”说着她大口喘着气,笑着说着,可说完了又有些悲伤。
“祝公子可是拿到画了?可要把画挂在个显眼的地方,我们小姐说了,春府外的日子该每日都是不一样的,匆匆忙忙,繁华过眼。只是公子别把我们给忘了,若看到画能想起小姐和晓玲。”
祝禾被晓玲说的一头雾水,什么画?什么盒子?
“晓玲姑娘,张小姐确实来过,可没给我什么画,她只听说我要留在春府做事,便说了些话走了……”
“什么!”
“你不走了!”
晓玲跑过来抓住她的手问道:“太好了,这样我平日还能找你来玩。”
“是啊,是啊。”
晓玲又跟在她后面聊了聊盛京哪家铺子好吃,哪家戏院好看,说着还要约她一起去。
祝禾嘴上应着,炉子上换了砂锅熬了梨汤出来,递给晓玲要她带走。
“辛苦晓玲姑娘跑了一趟,还劳烦晓玲姑娘将梨汤带回去。”
晓玲领了梨汤高兴地小跑着回去,将什么盒子、什么画全抛到脑后。
画她虽然没收到,表小姐兴许是见她没走便不想送了,又或是忘了,可真心难得,若人有心,她便不该辜负,所以熬了梨汤做谢礼。
送走了晓玲,她便端着屉子出去,可到了,她又迈不开腿,正巧陶远从里面出来。
“远哥,这是熬好的药,你端给少爷吧。”她有些尴尬的将屉子塞到陶远的手上。
“你进来。”
陶远还未回应,春明的声音却从屋里传出来。
春明看了看递到眼前的白色瓷碗中黑的仿佛深不见底的一汪药汤。
他皱了皱眉,这药不用喝,只看一看、闻一闻也能知道定苦的让人吐舌。
他又看了看被遮住的那张脸,透出一双眼睛,还好这双眼睛他看得清。
“这药是不是毒药啊?”他从那双细白的手接过药碗打趣的问道。
“?”
“怎么会是毒药呢,若少爷不信便别喝了。”她夺过碗喝了一大口,气愤地说道。
“少爷不信我,也不该留我在府中做事,我即刻……”
“诶”
春明本是开玩笑的说一句,可没想祝禾自己拿了碗喝了一大口。
他又将碗拿过来,咬牙一饮而尽。
这药果然苦。
也是,若祝禾是只吃素的兔子,怎么会毒死整个啸风寨呢?她若是个软性子,他大概也不能活着出了啸风寨。
“我说笑的,怎么动不动就要走。”春明被苦的脸皱到一起,连咳了好几声笑着说道。
陶远忙倒了茶给春明:“小祝子,少爷不过是不爱喝药罢了,平日府里的大夫都是食疗,你这药熬的黑乎乎的,闻着都熏人。”
说着将茶杯递给她:“谁跟你一样,喝药喝的这么猛,虎得很。”
祝禾看春明的脸确实是皱的很,还强逞着笑便不再说什么,转身要走。
“诶诶”
春明忙将她拉住:“怎么我都喝了还要走?”
见祝禾站定了,春明便推着她走到书案旁,指了指案上摆着的一幅墨迹未干的画。
“看看这画怎么样?”
春明画的画若和她看过的比,算顶好的,可若和张小姐的比起来,还差些意境。
“画的不错。”祝禾这样回道。
春明将祝禾揽了过来,很高兴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就说你有眼光,这样,你以后就给我做书童伴读怎么样?”
陶远不解地凑了过来,看了看画,说道:“二爷,您那次作画,陶远都夸您画的妙极了,您怎么不夸我有眼光,再说,祝禾他个乡下小子,可认得几个字?”
“我认得!为何不认得。”
虽她只读过几年书,可她读书时是很认真的,若她不认字又怎么看得懂医书、药方。
做书童挺好,她原以为春明会让她做马夫或是火夫。
陶远端了屉子出去,留祝禾在这里研墨。
她低头研墨,春明撑着一页书看了又看。
“做书童平日可是要跟我一起出去的。”春明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
“若跟我出去,你可要换副打扮……”春明小心翼翼地说。
说完又忙解释:“那些公子小姐都长在阁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你若这幅打扮,他们定要问东问西,烦得很。”
“那些公子小姐。”
祝禾停了研墨的动作。
若这样,她打听打听说不定能碰到阿牛哥的东家。
见她停了动作,春明又解释:“当然,如果你不想换也行,谁敢多嘴我定要……”
“可以啊。”
想到能更快找到阿牛哥,祝禾抬头笑着回道。
这是他见她第二次笑。
果然,她只是嘴硬,可她会三番两次的救他,会留下来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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