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扭曲的语言

一个人。

永久的孤独。徘徊的寂寞。

回旋的悲伤。重复的虚无。

于是,我成了一名木偶师。

椭圆的脸蛋上涂抹着绯红的红晕,铜铃般的乌黑眼瞳不规则的镶嵌在扁塌的鼻梁两边。宽厚的巴掌连接着粗短的手臂,而脚上则穿着一双长宽都大的夸张的皮鞋。

来买的人很少,大概是因为这不讨喜的外观所致。

木偶的后面被装有一个发条,只要将其用力向右旋转几周,木偶就会展开双唇,吐出唧唧嘎嘎的响声,扰人的音色难道是它们想对我倾诉的语言,可是,我却根本无法听懂。

佐,是我最新制作的木偶。相较之前的那些,他的身形要大很多,几似于人。但,令人失望的是,即使我将他的舌头雕刻的如何精巧,多么酷似实物,他却依然只会发出一些不堪入耳的杂音,没办法跟我交谈。

明白了。我需要的是一根能够发出人声的舌头。

“这是哪里?”被困在玻璃水箱里的女人失声叫了出来,而后迅速起身,开始惊恐且乏力的用拳头锤击着玻璃表面。她的行为其实并不反常,任谁在清醒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怪异的处境,都会如此惶惶不安的。

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通过摄像机。

“嘿,救命,有人吗?”她注意到我摆放在水箱前的屏幕与摄像头,开口呼救的同时却终也发现了自己口腔内的异样。手指小心的探进口中,立即感受到一份属于金属独有的硬度,等不及她吃惊,她眼前的屏幕自动打开了电源。而我戴着一面自己雕刻的面具,出现在屏幕里。

“弦。这里将会是你的邢台,亦或是你重生的圣坛。”坐在屏幕另一头的我,淡然的说道。

“你是谁?你想要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用手捂住嘴,弦强忍着内心的畏怯,溢出的愤怒向我质问道。

“在法庭上的你总是那么冷静与从容,运用你口若悬河的巧舌无情的将对手推向败诉的深渊。不论对手是加害者或实际上是受害者,你的准则仅仅是金钱和地位。你大可以称之为律师的专业,而金钱、权势和地位只是对你才华的一种肯定。那么,此时此刻,就让我给你的才能重新订价…”我顿了顿,满足的看着已经瘫坐在水箱里的弦。只见她眼神无助的飘离在空气中,来自身体身处最原始的恐惧深深地折磨着她的每寸神经。“你的口才的价值,将是一个生命。勾嵌在你舌头上的钥匙可以插入你上方的钥匙孔中,它可以帮你离开这里。所以,你需要考虑的仅仅是,用手把钥匙从舌头上拉下来,或是用你口袋里我为你准备的小刀…不过,给你考虑的时间其实不多。”

“哗。”电视屏幕关上的同时,水从水箱的顶部的入水孔倾泻而进,径直的淋灌在女人的头上。弦猝不及防,被冷水呛到了呼吸道。

“咳咳咳…等等。你不能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弦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无力的对我的所作所为报以疑问。

“喂。回答我。快点回答我。”咆哮的水声渐渐盖过她的嘶喊,水势涨的飞快,瞬间吞噬到了她的膝盖。

“求你了。饶了我,我可以给你一切。放我出去。求求你。”女人终于放弃了她的尊严与傲气,转而哀求道,但我却没有一丝一毫可怜她的情绪。

终于意识到做这些无用功只是白费口舌和时间了。女人才将拇指与食指伸进口中,尝试性的拉了下勾在舌头上的铁环。只是稍稍向外用力的趋势,疼痛立刻传向大脑,进而阻止她的手指继续用力。

水依然淹没她的半身,时间不允许她多做片刻犹豫。掏出口袋中的小刀,并极限的张开嘴巴,颤抖的右手握住刀柄,小心的向口腔挺进。

抑不住嗜血**的刀刃仅仅是浅浅的吻过嘴唇,登时,一道殷红的血痕出现在唇间。

弦倒是蛮不在乎。些微的疼痛正好可以压制住心中不断滋长的惧意继续蔓延。她深深的吸入一口气,下定主意,随后,犀利的刀锋紧贴在舌头右侧,顺势再用左手抓住舌头。手腕稍稍用力,刀刃立即在舌头上切开了口子。

新鲜的腥味刹那间充满了口腔,血的滋味陶冶着自己的味蕾。人似乎对血液有着天生的迷恋与恐惧。

“呜。不行…做不到…”无以比复的巨大痛楚让女人刚刚下的决意消失一干二净。捂住的嘴,止不住血从指间渗透出来,混着惊恐的泪水,滴在波澜的水面上。

一幅多么欢愉的画面。我低声的笑着继续看着箱中人的表演。

弦再一次用手拉了拉钥匙,但这只能使伤口裂开更大,血液更加肆无忌惮的涌出。

水平面漫过了她的胸口,因为水的浮力,她已经微微的被浮起身子。

用尖刃狠狠的刺向透明的玻璃,无济于事的困兽之斗,愚蠢的垂死挣扎,无异于将自己继续推向死亡。

坐在屏幕前的我,大概已经预见了这场审判的结果。

弦痴痴的看着玻璃表面反照出的自己的样子。刀子在此时此刻,依然闪着伤人的银光。

眼角突然闪过一抹诡异的幅度,癫狂的大笑出现在她的脸上,绝望中带着愤恨的狰狞。挥下的利刃斩断了人类一切的日子与情感,以及,她继续说话的权利。

世界,被抹上一层红染。血液如同泄闸的水库,从口中奔涌而出。锥心的伤痛使弦直不起身子,扭曲的面容掺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让人读不清。

丢掉小刀,而后一手拉住钥匙,一手拽紧舌头。奋力一扯,拴在舌头上钥匙就被她残忍的扯了下面。破裂开来的舌头就像一只被断尾的蚯蚓,在女人的手间挣扎的扭曲了下“身子”。

意料之外的发展。战栗的全身让我再也在椅子上坐不稳。眼球近乎贴在电视屏幕上,仔细的继续观察水箱里女人的表现。

钥匙孔就在她升起手来的右手边。只见拿钥匙的手缓缓抬起,随后则是释然的放开了手指。钥匙被她不屑一顾沉入水底,连同她生存的希望。

残碎的舌头被她狠狠的握在手中,口中喃喃叫着我听不懂的语言,那声音凄厉的击打着我的耳膜。犹如来自炼狱身处最穷凶极恶的魔鬼的嘶吼。

冰冷的水终于淹过她的头顶,在无法传递声音的空间里,我终于再也听不见她的话语了。

温柔的死亡剥夺了她的才华与生命,恐惧与痛楚,也洗涤了她的罪孽。

闭眼,双手合十。在屏幕前,我虔诚的为她做了最后一通救赎的祷告。

而在屏幕里,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存在。

第一夜。

男孩被他的母亲牵着手带进一间他从未来过的大房子里。他好奇看着四周的事物和人,却没有找到任何一样可以引起兴趣的东西。

在前排的位置的坐下,不知何时弄丢了妈妈的手掌。独自一人呆呆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议论,质问,诡辩…

嘈杂,刺耳,尖锐…

人声交织成一张蔽天的大网,将男孩阻拦于这片空间之外。他不懂大人们所说的一切,这对他是一种幸运。

她的母亲昏了过去,就在审判结束那刻。

而当其他人脸上挂着不知真伪的关切时,男孩却真实的在一个女人的眼中看到了鄙夷与嘴角得意的浅笑。

孩子的母亲没有再醒来。

而男孩却从来没如此清醒过,如同涅槃新生。

头脑昏沉,太阳穴附近隐隐作疼。口干舌燥的我托过床边的水杯,送进嘴里的液体竟有一种血腥味的错差感,令人贪恋。

不知睡了多久的身子依然疲乏不堪,不过有必须回收的东西,那是第一件佐的器官。

水箱里。那具女人的尸体浮在水上,静谧无声。再也不用听到那些丑陋的字眼了。真是令人安心。世界安静了。

把箱中的水放光,她终于脱离了那片禁锢的处所,而我仅仅是想抢过被她视为珍宝的舌头,即使它已经残破不堪。

尝试掰开她紧握的手指,却发现手指握的异常牢固。任凭我花再大力气。

即使失去了生命,仍然对这份罪恶的才能有着狂热的眷恋。那么,就由我把这最后一份执拗也斩断吧。

钳子将她的手指一根又一根的拧了下来。

光秃秃的手掌,开满了血肉之花。

将舌头收好,我要去准备下一个人的审判台。

家。永远是个没有温暖的黑暗场所。没有时间的流动,没有语言的交谈,活在这里,让我失去了生命的原本意义。

今天,语言是否能在这里安家了?

小心翼翼的用针线补好舌头,再用两根铁丝穿过舌头,并牢牢的固定在佐的口腔里。

顾不着擦拭去掌间的黏稠感,我深切的企盼着,面前的他开口说话。

“佐,说话。”

“快点说啊。”

“你开口说话啊。”

忍不住,一巴掌摔在他脸上,手心立刻传来痛觉。

“求你了,说话,一句话就好。”

难道,我就是如此让你讨厌,你就如此不愿意跟我说话吗?

失望的离去。幻想破滅的理所当然。

“…汐。”

“!”

“汐。”

简单的字眼。她唤着我的名字。

转身回头,我抱住了她。第一次被人承认了自身的存在,是那么的幸福。如此,我算是活在世上了。

“汐?”

缺少了一双手臂的,没有回应的拥抱,是的,我还需要一双人的臂膀。

08年高中时候写的小杂文。今天突然找出来,就顺手发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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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扭曲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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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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