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野兽般吞咽的声音在幽闭的小径回响,混杂着满足的叹息。
刺目的闪电撕裂云层,映出几道扭曲的人影,它们低下头颅,锋利的牙齿反射出猩红的光,撕扯着身下的猎物。
轰隆——
惨叫被轰鸣的雷声淹没,粘稠的血液淌了一地,又被粗砺的舌舔去,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珍馐,发出兴奋的呼噜声。
千疮百孔的少年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仅剩的一只乌黑眼眸失去了光彩,无神地望向漆黑的天空。
嘀嗒!
一滴雨落入了眼眶,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雷光闪过天际,眼底映出一抹惊人的光芒!
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如同生锈的机器,缓慢而又坚定地抬起,掐住了其中一人的脖子。
咔擦!咔擦!
少年掰断了手中的脖颈。
同时,也被对方咬碎了喉骨。
苍白的指尖无力地垂落,溅起小小的水花。
黑洞的双眸望向天空,雨水混着鲜血自眼角滑落,如似泣血……
——
咔、咔……咔咔……
“好吵……”
“好吵……吵死了!”
一身红衣的少年跌坐在雨里,双手抱着脑袋,满脸痛苦。
哗啦——
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冲刷着如血一般鲜红的风衣,压下了空气中微不可查的血腥气。
少年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神情恍惚,如醉酒一般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口中含糊不清:“很晚了,我得回家了。”
雨夜中,模糊沙哑的声音逐渐清晰。
“对,我必须得回家了。”
“回家、回家……”
“家……家在哪儿呢?”
少年喃喃自语,拖着满身的泥泞,一脸茫然。
“……阿禁!林禁!”
遥远模糊的声音丝丝缕缕的钻入耳朵,少年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动作一顿,一点点望向身后,咔嚓一声,少年觉得僵硬的脖颈松快了许多,只是莫名晃得有些眼晕。
“我喊你半天了,怎么在雨里傻站着,赶紧上车。”
熟悉的声音打破了现实与虚妄的界限,林禁一个哆嗦,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只觉得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姐,我好冷啊。”林禁搓了搓手臂,沙哑的声音在雨声的遮掩下,带上了点撒娇的味道。
“哼,傻傻地站那儿淋雨,你不冷谁冷啊?”林谣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上车。
车门被打开,车内的灯亮起,幽幽照在少年如纸一般苍白的脸上,明明冻得发抖,干裂的嘴唇却鲜红如血,湿漉漉的血红风衣黏在几乎只剩骨架的身躯上,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林谣的瞳孔微微放大,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钻入鼻腔,还带着一股土腥味。
少年的身影逼近,雨水与泥土弄脏了座椅,只见林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身上太脏了。”
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怪异的沙沙声。
被衣领遮住的咽喉颤动,车厢内的血腥气又重了几分。
林谣眼底划过恐惧,不知不觉间,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她抖着嘴唇:“没事,反正也要送去洗。”
砰——
车门关上,那张瘆人的脸隐没在黑暗中。
车内打着暖气,林谣却只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一点一点爬上皮肤,几乎要将她淹没。
“姐,你很冷吗?”林禁看着微微颤抖的林谣,疑惑道。
轰隆——
雷声炸响,苍白的雷光划过,照亮了车内诡异的景象。
一身红衣的少年端坐着,脑袋却几乎贴到了林谣的耳边。
“有一点,这几天比较怕冷。”林谣状似随意地答道,面上的恐惧几乎要藏不住。
林禁眨了眨眼,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车内的气息愈发沉闷,在林谣快要窒息之前,车终于抵达。
林谣猛地打开车门,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雨滴落在脸上,她只觉得久违的温暖。
窒息感稍稍退去,林谣回过身,便见着林禁按着密码,嘴上嘀嘀咕咕道:“我的指纹怎么不好使了?”
林谣面色僵硬,半晌才挪开看向那几乎只剩下白骨的指尖的目光。
嘀的一声,门被打开,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寒冷。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林父林母还坐在客厅里,显然是在等他们回来。
林禁咧开嘴,感觉心里暖暖的:“爸妈,我回来了。”
“这么晚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林母嗔怪道:“怎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赶紧洗洗睡,我煮了姜汤在厨房里记得喝。”
“好~谢谢妈!”林禁卖乖道。
林母轻哼一声:“瞧你这样。”
林父则是语气严厉:“养好精神,别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知道了。”林禁应声道,面上不显,却心虚得很,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明天可是一生一次的觉醒仪式。
百年前,世界巨变,诡物横行,人类苟延残喘,直到诡器觉醒,建立起守望者势力,才逐渐形成了如今的制衡之势。
每个人都想觉醒强大的诡器,加入守望者。至于是为了人类,还是为了自己,林禁没兴趣知道。
不过林禁对此没有什么追求,他有一个强大的守望者大哥,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不需要也不必要与诡物搏命。无论觉醒的诡器强大与否,他放在首位的永远是他自己,还有他亲爱的弟弟。
当然,这些话他从未诉之于口,毕竟他在别人眼里,可是乖小孩的代表。
林禁扯了扯身上湿哒哒的衣服,慢吞吞地走向楼梯。他没看见,自己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待林禁上了楼,林父看了眼面色苍白的林谣,皱了皱眉,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
温暖的水流冲刷着身躯,林禁彻底放松下来,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好脏。”
看着身上黑乎乎的印子,林禁嫌弃地皱了皱眉,使劲搓着身上酷似牙印的污迹。
“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
含混的声音从喉间溢出,逐渐变为嘶吼,肉块混着血水窸窸窣窣地落下,林禁依旧在用力擦洗着身上的皮肉。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声响终于平静,林禁从昏昏欲睡中艰难地掀起眼皮,看着身上的污迹终于被洗净,这才慢吞吞地擦净身体,套上睡衣。
林禁擦拭着及腰的乌黑长发,宽大的睡衣套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林禁看了眼时间,一时有些震惊:“已经这么晚了吗?”竟然已经凌晨两点了。
想起厨房里的姜汤,林禁强忍睡意,趿拉着拖鞋,下了楼。
林禁半阖着眼,今天的楼梯似乎格外地长,楼下黑漆漆的,一眼望去竟像是看不到头。
咔……
咔、咔……咔咔……
咔咔咔、咔……
木头轻轻撞击的声音响起,并且越来越密集,林禁皱着眉,总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
唰——
客厅内倏地亮起一道昏黄的光,映照出沙发上的两道人影。
“爸、妈,你们怎么还不睡?”林禁诧异地看向两人,“黑灯瞎火地坐在这里,做什么呢?”
咔、咔……
怪异的声音响起,头颅转过一百八十度,与父母如出一辙的面容映入眼帘,林禁心下一惊,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两步。
是诡物吗?
不,诡物不可能出现在家里,他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还是说,在回家之前,他就已经中招了?
冷汗从额角滑落,林禁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却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向一侧,额头磕到尖锐的扶手,鲜血瞬间涌出,遮蔽了视线。
再睁开眼时,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数不清的提线木偶头颅低垂,跪坐在地,在猩红的灯光下,显得无比诡异。
咔——!
悬丝牵动,木偶齐刷刷地抬起头,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或贪婪,或戏谑,亦或漠然。
林禁悚然发现,每一张脸他都认识。
他的父母,他的哥哥姐姐,而中间那张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脸,正是他的孪生弟弟林妄。
林禁下意识往后退去,却被一股力道阻碍,他低下头,无数丝线从自己的身体延伸而出,正与那些木偶相连。
是他在操纵着那些木偶,还是那些木偶正操纵着他?
不待深思,林禁感受到身体受到了牵动,正不由自主地往舞台走去。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心中的猜测令林禁头皮发麻。
要逃!
逃离的念头一出,舞台上木偶动作僵硬地起身,演绎着一个个人生,争夺、求生、杀戮,动作逐渐从僵硬到与人类一般无二。
一切的一切,却无声无息。
默剧在上演,木偶一个个倒下,露出一只一动不动的长发木偶,木偶头颅低垂,乌黑的长发上满是干涸的血液。
林禁定睛一看,那只木偶,竟然没有脸!
自从无脸木偶出现,所有木偶都围着它转,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倒下的木偶“死”而复生,无脸木偶身上的丝线越来越多,身躯也逐渐变得残破不堪。
它们在索取,在向无脸木偶索取!
不知为什么,林禁的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冲破胸膛,他闭上眼,想要逃避,但无论怎样,舞台上的画面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要再演了!
林禁怒吼出声,却连自己的声音都无法听见。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林禁发了疯似的撕扯着身上的丝线,丝线嵌入掌心,露出森森白骨,鲜血划过透明的丝线,将其一点点染红,他却连一丝疼痛都感觉不到。
灯光变换,所有木偶消失无踪,残破的无脸木偶被半吊在空中。
无脸木偶头颅垂落,几乎贴在了胸膛之上,只余一点皮肉与身体相连,身上的衣物也早已破烂不堪,身躯上满是可怖的牙印,露出内里森森的白骨。
浓稠的鲜血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明明没有声音,却又听见了“声音”。
木偶在哀嚎,木偶在哭泣,仇恨填满了空荡荡的胸膛。
林禁在丝线的牵引下,不由自主地靠近无脸木偶,而他的身体也早已伤痕累累,每走一步,都留下了一道猩红的脚印。
咔……
无脸木偶的头缓缓抬起,露出一张,苍白的,失去了一只眼睛的面容。
霎时间,林禁脸色煞白。
那张脸,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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