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秋织之章四
雨瓢泼地降临人间，不因任何人而停滞。
亭子被拢在雨幕中。
“他们在路上一定会被淋到，届时发热了可如何是好。”富悦面露难色，她双手交叠，道：“我真是的、真该让他们披上蓑衣再走。”
“夫人不用忧心，既然她们没有返回，想必是这些风雨不足为惧。夫人耐心等她们的好消息便是。想必她们也不希望夫人这么为她们担忧“。
“慕公子你说是这么说。“
富悦忽然站了起来:”我得先给她们熬上姜汤。不然他们一回来什么也没有，这样可不行。“
她冲良瑾说道：“小良，你来跟我一块儿熬汤吧。“
良瑾的眼神带着疑惑，乖乖地跟着富悦去了.
富悦打开油纸伞，看了一眼身后的良瑾，一把将他拽在自己身侧。
良瑾身瘦如纸，直接撞在了富悦身上。
他挣脱，却见富悦抚着他的头顶。
“小良，你的头发都遮住眼睛了，待雨停了，我去城里给你寻一最好的理发匠。”
良瑾眼神诧异的看着富悦，他抬头看着富悦，想说些什么却有不知道说什么。
富悦眼神盯在张开的嘴唇上：“小良，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便是。“
良瑾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富悦没有按他说的做，对他说：“小良，你性子闷，但是我这里不是别的地方，你怎么说都没关系，不要害怕说错。你把事情搁在心里不说，我就没办法了解你，到时候我好心办了坏事，我心里也会不开心。“
富悦安静地耐心地看着他，双腿微屈，双手放在腿上，眼神与他平视。
时间在两人之间好似过了许久，良瑾的眉毛抽动。
“我十七岁了“他说。
“你十七岁了？“富悦眼睛瞪大。
富悦心想：“寻常男孩十七岁都已经是大人体格了，可这孩子还没我高。唉，襄吟姑娘说的对。“
良瑾觉察到富悦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了水光，她抬手拂去了眼边的泪珠。
“我知道了“她说，牵起良瑾的手。
良瑾眼睛一直盯着双手交叠处。看着富悦眼角残余的泪光，想要挣脱的手松下了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但是就这样吧。”
大小交错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
“你曾说你来到这里便是为了杀尽持有黑色令牌之人。“
慕青枝坐回亭子中，问道。此时他与南襄隔桌对座
南襄将视线停留在慕青枝脸上一瞬，慕青枝朝他笑笑。
“是。“
慕青枝双手交叠，他垂下眸光。
时空一时陷入了寂静。
“清风派、尊吾派、黑风山上登堂入室的盗贼、还要前日捣蛋的人。”一个个词汇在他的脑中徘徊。
“我曾以为”
南襄立刻抬头望他，浅灰色的眼神澄澈，嵌在没有表情的脸上。
慕青枝愣了愣，露出一个清浅地笑道：“我曾以为我对世事足够了解，而今看来还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天下之事，我只了解了皮毛。”
“你是哪里人，你出行所谓何事。”南襄忽然出声。“如果不愿意，你可以不说。”他又道。
慕青枝眼神看进他的眼中，笑着说：“我家住临安，前几日和家人分别。现如今正是在寻找家人的途中。
南襄垂下眼帘。他点了点头。
“可以多给我讲一些吗？所有我不懂的这些事情。“
“我是清风派的人。“南襄立马说道。
慕青枝看着他点头。
“我的目的是找到尊吾派的人“
“然后再杀掉。是因为清风派与尊吾派有仇吗？”
“是。但是我想杀。”
慕青枝心想，这是句含糊不清的话。是清风派的任务，还是这位南襄公子喜好杀人呢？慕青枝在心中摇了摇头，虽然这位南襄公子为人冷淡，也非常吝啬言辞。可就他直觉而言，他不认为他是滥杀无辜之人。
“那、为何清风派与尊吾派结仇，或者说，我最想问的这些门派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江湖总不会真的像是那些话本子上演的那样吧？”慕青枝半是玩笑的说。
“我不清楚很多，但是现在百姓很依赖于这些门派，有些地方远甚于他们对于官府的信赖。而且近些年愈演愈烈。”
南襄公子说着不清楚，可他说出的内容又都是慕青枝感兴趣的。
“倘若地方官府不甚作为，甚至于欺压百姓，那么有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这些年愈演愈烈是因为战争吧。”慕青枝不可置否。
南襄看着他，眼中带了疑惑。他接着说：“清风派、尊吾派、酒临派是三个在民间最广为流传的门派。有许多人希望加入这些门派。这些门派拥有足够的威信，能够影响一些百姓间重要的决定。”
“这么看来，话本子里还是有一些真实性啊。这三个门派是里面的常驻嘉宾。“
“你“
“怎么？“
“很喜欢看话本吗？”
“啊、是的。近些年新出的话本情节跌宕起伏，蛮有趣的。主要我觉得虽然有些情节很夸张，可是人总是不能写出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因此我以为从里面也可以体验一些别样的东西“慕青枝将手放在泛红的脸上。
南襄沉默着，慕青枝看着对面。
“你说的对。“南襄答道。
慕青枝笑了笑。
“怎么这么爱笑。“南襄面无表情的想。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
安静地氛围中，微弱的声音也变得明显。
南襄站了起来。
慕青枝跟着站了起来，看向他。
南襄答道：“我听到墙外石子碾过的声音。“
“富悦的宅子是郊野，会是农夫吗？。“慕青枝道。
“嗯，我怀疑是跟踪。“
慕青枝瞪大眼睛，脸微微侧过。
南襄绷紧的神情缓和，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慕青枝的脸上。
慕青枝眉心紧了紧，南襄立刻垂下眼。
“上次我砍了手臂那人他不像是会善罢甘休之人。我选择留在秋织县也是这个原因。”
“那他现在就在墙后吗？”
“也许。”
“你现在要过去吗？小心，他既然跟来了此处，那想必是有备而来。”
“无妨”南襄抽出腰间的剑。他走出亭子，细细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滑到他的脖颈。他的眼神透过雨丝，留在远处。
慕青枝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有时南襄公子真像是话本中无畏的侠士。只是不要命的话终究不太明智啊。
他捡起亭下的伞，追了过去。
被吴桂拽着走出小楼的吴聚十分的不耐。仅剩的胳膊砸在桌上。
吴桂面色阴沉地瞥了他一眼。“你自己没事找事惹了一身腥就别抱怨。“
吴聚火凝聚在胸前：“他妈的一有不顺便是万般不顺，我刚去的时候你也没拦着我啊。现在我没了一条胳膊，你还要说我。“
吴桂瞥见吴聚仅剩的胳膊上血迹斑斑，他眉拧着。
沉默地将纱布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被横着削断的伤口上。
“吴聚“吴桂的声音低沉。吴聚喘着粗气，不说话。
“哥一定为你报仇。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嗓门大的，还有那个白衣服的。“吴桂越说越低，三白眼中眼珠转动。
“不用“吴聚故意不看吴桂，我自己能解决。
吴桂深吸了口气。“那我协助你成不成。”
吴桂站在小楼的拐角处，马车慢慢地行走，饶是如此，地上的污水依旧溅到了马车上的帷幔。
吴桂将视线放在远处，马车行进的方向。
吴聚从他的身侧走出，脚步一滞，他被扯住了衣角。
他眼神瞬间火爆。
“你听我说。“吴桂又叹了口气。”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去处，不必再追。“
“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方向是出城，从马车可以看出他们是秋织县的富户。住在城郊的富户鲜少，更何况方向我们已经知道了。只要一问便知，应当就是布商刘彦的宅子。“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吴聚问道。
“你真当你哥我来秋织县结交的商户是白用的啊？“吴桂没好气道。
“知道地点就好。“吴聚试着捋袖子，无果，他耸了耸肩。抖落了一身的水珠。
“你先听我想办法。“吴桂叹了不知几次的气，他伸手拉住了吴桂的袖子。
“所以什么时候能去找他们？”吴聚看着对面的吴桂看向窗外，老神在在地捧着杯茶。
眉心抽搐，中气十足地问。
“等等”吴桂没有转头，他向吴聚摆了摆手。眼神在外面梭巡，直至锁定了目标后眯了起来。
自茶馆二楼的木窗看去，大雨倾盆。街上被雨水冲刷的干净，人以绝迹。
偏在这时在茶馆对面小楼的拐角出现了一行人。
那人走得慢极了，穿着打扮来看是一位农妇。
雨下得快，形成了天然的帘幕。
吴桂瞅着外面模糊的人影，贴在窗边，思索着什么。
吴聚站了起来，吴桂怕他把桌子掀了，将视线转回室内。
有时他真的不知如何对待吴聚。
“你现在去找他们麻烦的话，你打得过那个白衣男吗？“
吴聚宽阔的脸庞产生了一丝抽动。
吴桂心头一跳。
吴聚脸上出现了极为羞耻的表情，红色爬满了他的脸与脖颈。“你居然说我打不过他，你还是我哥吗？“
“对、对不起，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现在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你又带伤。我看不得你自己出去。”吴桂的细长的眼瞪大了。“吴聚，我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相信我好吗。”
窗外的景象一晃而过，吴桂站了起来，注意力放在了窗外。
“好吧。主要我真得很生气。”吴聚嘟囔着。
吴桂一手做拳，锤了一下掌心。他眼神瞥向窗外，嘴角勾起了些：“吴聚交给哥哥吧，我马上就能扳倒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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