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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既明的座驾提前半小时泊在学校东门外,梧桐叶簌簌落在全景天窗上。面对司机是否需要换车的询问,他将视线从笔电屏幕上收回。
姜霂再怎么单纯,在外界生活的这一年来,还是能将生活中的秩序掌握个七七八八的,他不想惹人注意,沈既明也就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每次来接人开的都是一辆很低调的大众,明日车要送去保养,司机怕明天还要用车,提前询问沈既明的意见,毕竟沈既明的私宅中实在找不出一辆传统意义上低调的车来了。
“让店里再送一辆差不多的来。”沈既明淡淡道,随即又低下头处理公务。
“好。”司机得到准确的答案,立刻下车联系。
姜霂下课铃响同时,沈既明伸手将笔电合上,助理刚从他手中接过笔电,他的电话就响了。
“既明哥,你可能要稍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拿电脑。”姜霂的声音有些急促,能听得出来他是边跑边打的电话。
“嗯,不着急,你慢慢的。”
车载香氛系统溢出白茶与雪松的气息,混着姜霂上月落在后座的橘子硬糖香。助理将事故报告递来时,监控画面正定格在少年倒向梧桐树的瞬间——工装裤破洞处露出的膝盖,比展厅里的德化白瓷还要晃眼。
沈既明关掉视频,浏览文字报告的视线很缓很慢,助理在他视线落在车牌号上时,适时的开口道:“车子在恒晟名下。据调查,此次事故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
虽然早有预料,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沈既明还是不由得蹙起眉心,车厢里短暂的沉默了两秒,沈既明看向窗外的梧桐,“宴清现在人在哪?”
“洛杉矶。”助理没有片刻迟疑,“事故发生时他正在滨江大道参加揭幕式,结束后直接去了机场。”
沈既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将平板放在一旁没再说话,助理十分识趣的回身坐正。
可是人都有好奇心,这一年多以来,有关于姜霂的一切都是他在处理。
一个是不知道从哪来的少年,一个是全球著名财团的掌权人,二人之间没有世俗意义上的龃龉,他看不透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想不通宴清与姜霂之间到底有何牵连。
他大着胆子偷偷朝后视镜投去视线,沈既明双腿松弛微微交叠,正扭头看向窗外,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职场穿搭,白衬衣配铁灰色西裤,可那浑身直削挺括的线条就是让人看过便再也移不开眼,优雅端正到令人自惭形愧。
助理最开始接手工作时也曾感慨过,世上怎会有那么完美无缺的人,身世样貌、品行能力皆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在沈既明身边待了五年,直到最近,他似乎才窥探到这位太子爷别样的一面。
许是想的入迷,助理竟一时忘了下车给奔跑而来的姜霂开门,直到姜霂的书包落在沈既明旁边,他才反应过来,迅速下车替姜霂将后车门拉得更开了些。
“等很久了吧?”姜霂额头有透明的汗珠,他手中的书包比它先一步进入车内,等他弯腰坐上车,朝着助理道谢回头,第一眼便看见了沈既明眉骨上的伤。
“怎么受伤了?”姜霂下意识伸手去触碰。
沈既明目光被一抹白刺痛,在半空着截住姜霂的手。
前排的助理在触及到包裹住姜霂手心的纱布时心中一凉,果然看见老板眉心蹙了起来。
沈既明心中积攒的怒火徒然升起,对上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眸,胸口翻腾的情绪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只是不小心擦破了点皮,小伤,没事。”不等沈既明拆纱布检查,姜霂灵活地把手抽了出来,继续去查看沈既明的伤口,“怎么弄的?很痛吧。”
手指在伤口附近轻触,四目相对,姜霂执着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你跟别人打架了?”姜霂思绪飞快,得出的却是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助理被这小祖宗的脑回路惊得挑了挑眉。
沈既明何等身份,向来都只有他出手伤别人的份,很少会有人不知死活的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没,晚上起床眼花,不小心撞到柜角上了。”拙劣的借口,但应付姜霂足够了。
果然姜霂不再究其缘由,在一旁一个劲的碎碎念让他下次要小心。
沈既明应和了几句,转而将话题带到他伤口上去。
蓦然被这么一问,刚才还喋喋不休的人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缩了缩脖子,不再开口。
沈既明伸手轻捏住姜霂露出来的后颈,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在想怎么忽悠我?嗯?”
被人戳中心事,姜霂不但没有一丝羞愧,反而更加坦然,将昨天的事娓娓道来。
“你去恒隆干什么?”沈既明抓住主要问题。姜霂平时消费不高,衣食住行都是他安排好的,又没什么特别的消费爱好,怎么会突然去那。沈既明确认自己昨日没有接到大笔消费的信息。
“能不说吗?”姜霂低头摆弄纱布的结,给沈既明准备惊喜的事,他不想功亏一篑。
沈既明想起不久前助理跟他说过,姜霂在校外找兼职的事。
与其说姜霂没有爱好,不如说姜霂这人的物质**很低,生活中的衣食住行从不挑剔。虽说跟在沈既明身边一切自是最好的,但他却从未在这些事上用过心。
沈既明得知了姜霂兼职事后,也只以为姜霂是陪着室友去的,没过多阻止,但现在看来,兼职背后必定另有隐情。
“好,我不问。”沈既明的体贴最是让姜霂感到舒心。
殊不知在他低头后,助理与沈既明视线相对的一刻,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随即用手机向外发讯息。
沈既明带姜霂回了陆家嘴的平层,姜霂刚到他身边时对外界新鲜得紧,每天都变着法的想要往外跑,沈既明眼见关不住,便直接在沪市最繁华地段购置了一套平层。
“既明哥,我听同学说家附近开了一家港茶餐厅,味道还不错。”滑板社社长周末请吃饭便定在那,姜霂却因陪室友去医院缺席,事后没少听别人夸那家茶餐厅的味道。
大众W12在路口掉头,姜霂与沈既明闲聊了几句后,掏出手机玩起最近沉迷的消消乐来。
从电梯出来,沈既明的手机响了一声,特殊的铃声让他脚步一顿,“霂霂,你先进去。”
姜霂头也没抬,跟着助理在侍者的引导下往餐厅内部走。
沈既明的视线从姜霂的背影上收回,看着屏幕闪显示的G字母,高大的身体短暂的僵硬了一秒......
包间里有一块极大的显示屏,等菜间隙包间太过安静,姜霂随手调了一个频道。
“......为您播报...明昭集团旗下子公司...与沙特达成石油贸易合作......”
听到熟悉的公司名字,姜霂从游戏中抬头瞟了一眼,屏幕上出现一张俊朗的侧脸。
这张脸姜霂不认识,可却觉有几分熟悉。
手机传来警报提示音,姜霂小小惊呼一声,注意力又被游戏拉回。
沈既明推门进入,眼瞳在触及屏幕上的人时又幽暗了几分。
这顿饭很合姜霂的胃口,从餐厅出来坐上车,他饕足地摸了摸肚子。
餐厅离住的地方很近,姜霂夸赞的话还未说完,车就已经停在了车位上。
吃饱喝足,进屋后姜霂便打着哈欠钻进了房间。
沈既明推开卧室门时,壁炉仿真火焰在墙面投出摇晃的金斑。姜霂陷在云朵被里,怀抱着沈既明从苏富比拍回的唐朝绞胎枕。加湿器吐出大马士革玫瑰的雾气,将床头那盏冰裂纹瓷灯晕染成暧昧的琥珀色。
药箱榫卯开启的轻响惊动睡梦中人,姜霂翻身将被子卷成茧。
沈既明就着未关严实的窗帘缝隙中透进的阳光拆解纱布,医用剪刀的冷光掠过少年腕间。
“既明哥...”姜霂梦呓着蹭过来,发丝扫过沈既明的手。男人僵在床沿,腕表秒针的震颤与少年脉搏共振,药棉上的碘伏在暖阳中洇成暗河。
沈既明的动作很轻,等他全部处理完,姜霂倒也真的熟睡了过去,沈既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垂眸盯着那张睡颜看了很久很久。
沈明廷的话犹在耳边:“沈既明,你现在还敢说对姜霂只是监视与利用吗?”
监视是真。
利用也是。
可那是多久以前的目的了,沈既明仔细的想了想,竟开始恍惚。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着眼前这人竟开始有了真正的情感?
沈既明思考了很久,久到姜霂转醒也无法给出答案。
姜霂睁开眼时,沈既明正在收拾药箱。姜霂睡着伸了伸懒腰,一翻身将大部分被子压在身下,下巴搭在南瓜抱枕上问沈既明:“你这次回来是能短暂的休息了吗?”
沈既明从盥洗室洗完手出来,“嗯,接下来的时间都能好好陪你。”
姜霂闻言两眼一放光,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鞋也不穿,几步跨到沈既明身前,“那我们一起去骑马吧。”
“怎么会对骑马感兴趣?”沈既明双手握住姜霂的肩胛,将人拉回到床边,示意姜霂穿鞋。
“我前几天在电视上看了几场赛马,觉得很酷。”姜霂毫无保留的分享着自己的想法,“我也想试试。”
“可以。”凡是姜霂提出的要求,沈既明从未拒绝过,“但你的手受伤了,需要手掌康复后才能尝试。”
姜霂性格是有些骄纵,第一次被婉拒,有些小小的失落,但也明白沈既明是为了自己好。
“好吧。”低头无奈的看了眼自己缠满纱布的手掌。
完全康复啊,那可能要得等一段时间了,毕竟他只要受伤,就得等很久才能完全恢复。
沈既明看出姜霂的失落,为了补偿,转而提出带他去拍卖会。
沈既明站在房间门口听助理汇报。
“听霂少爷的朋友说,他兼职的目的是为了存钱给您准备生日礼物。”
沈既明闻言,看向衣帽间里哼着小曲换衣服的人。
沈既明看着那抹匀称的身影,生平第一次有了事情脱轨的无力感。
我还能留你多久......
心中有个声音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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