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虽然在二人之间逗留，可李泉知道她的话其实是对师净涵说的，因为他也有同感。
“很奇怪，我并没有在你们身上看到那种气息。不仅如此，反倒有种特立独行的意思——好啦，我承认我是看脸啦，但是这个世界上好看的人太多了，却并不是人人都有这种气质的。毕竟，花瓶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
“什么气质？”李泉替他问。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然若在一片雪原中行走，朔风北上，砾雪从八方吹来，可是就有那样一个人，他站在风雪之中，站成了一道活泉。像是精神的水源，给人源源不断的涵养。”
洛樱桃说完自己都打了个冷颤，同时也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方才那一段话完全是照着师净涵描述的。
李泉笑道：“你不该去卖衣服，你应该当个作家！”
“异曲同工嘛！”
师净涵低头夹了一箸药膳龙虾里的紫龙须，这是一味性酸甜的中药，可以中和龙虾的味道，同时还有生津润肺、活络经脉的功效。
他逼迫自己思考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紫龙须也算是他家乡小镇的特产，为什么会有人想到拿来放在龙虾里呢？
然而心中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过被洛樱桃的话击中。
可能在别人看来，这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甚至还夹杂着调笑在其中。
或许是那茫茫的雪原将师净涵的心带走，或许是她口中描述的那道身影吸引了他，总而言之，这些年的经历，好像都被洛樱桃三两句话总结出来了。
他真的可以站成一道活泉吗？
师净涵看向洛樱桃，眼中藏着诸多的难明意味。
洛樱桃不是很习惯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向自己，只好道：“我胡说的啦，吃龙虾！”
期间，李泉接了一通电话，回来后便告辞离去。
洛樱桃之所以拉着李泉，不过是想让他缓和一下两人不冷不热的气氛。——她倒不是胆怯，实在是师净涵同很多人不一样，她又不能来硬的。
“你......”
“我......”
二人同时开口。
洛樱桃有些开心：“你先说。”
“你这朋友还挺有头脑的，紫龙须在我家乡也经常被用来烧菜。”
洛樱桃瞥了一眼兢兢业业的周坤。
周坤正抬起一只胳膊擦汗，察觉后，恨恨瞪她一眼。
讪讪回身，她道：“是，挺聪明。”
“你刚才想说什么？”
“哦，我刚才想问你在哪里上班。“
师净涵刚要回答，她一拍大腿：“不会是暮色吧？”
“嗯。”
“我突然想起那晚我就是在那附近遇到你的，不过，我连着好些天在那里等你，怎么......”
该死，说漏嘴了！
师净涵果然看她：“你在蹲我？”
“没有没有，”生怕被人以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癖好，她佯装低头剥龙虾，“我是说我经常路过那里，一次也没遇到你。”
“我们有员工通道。”
洛樱桃把虾肉往嘴里送。
“你喜欢吃虾头？”
洛樱桃连忙放下，拿起另一个，甫一放进嘴里，便被虾钳戳中了舌头。
低头一看，刚才放下的正是虾肉。
她被耍了！
师净涵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此时他背靠在塑料椅背上，周遭如此凌乱和嘈杂。他疏朗自在地扬起嘴角，笑声从他口中似脆珠滚落。
洛樱桃想到一句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痴痴地看着，虾肉被她捏在手里。脚下小猫拱了拱她的脚踝，那虾肉便咕噜噜一声，滚到了地上。
她面无表情，垂眼，在一声猫叫中，看着到手的虾肉飞走了。
她鼓起腮帮，气呼呼：“都怪你，肉掉了，你赔我！”
师净涵不置可否，却探过身，不动声色地开始剥虾。
他手指匀长，骨节透着微微的苍白，有点像是睡眠不足导致的，想来同他的工作有关。
正出神，师净涵已经把虾肉剥好，递到她的碗里。
呼吸有一刻停滞——幸福好像来的有点突然。
她刚要塞进嘴里，旁边人提醒：“蘸点汤汁！”
洛樱桃依言照做，爽口的虾肉送入嘴里，味蕾满足的当下，心脏也跟着满足了。
她继续央求：“要不，你负责剥，我负责吃？”
“你是懂享受的！”
话虽如此，师净涵却真的开始剥虾了。
洛樱桃不禁感慨，自己谈了也有很多男人。真真假假，倒没有一个人像师净涵给他的感觉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师净涵态度转变这么大，前一秒还冷眼想看，现在却能够大大方方地给他拨虾吃——是真的想跟她玩玩，还是藏着什么坏心思？
她没来得及深想，一通电话就打来了。
洛樱桃拿下手套，看着闪烁的屏幕发呆。
师净涵扫见那是一个叫做“洛红玉”的人名。
“干吗？”她终于接起。
洛樱桃起身，电话里洛红玉道：“你什么态度？”
她垂眼，看向不远处的师净涵，心中莫名烦躁：“老婆子死了没？”
那边停顿半晌：“刚走！”
她脑子嗡了一瞬。
“喂？”
“......你说。”
“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哦！”
“怎么说话的？我怎么说也是你老娘！”洛红玉咆哮。
“所以呢，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店里来人了，我先忙去了！”
不等洛红玉回答，她已挂断。
回到座位，师净涵问道：“不开心？”
“没有！”
师净涵不再多说。
洛樱桃忍不住自己嘀咕：“回来就回来呗，干吗打电话告诉我？神经病。”
“你妈妈？”
“昂！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混蛋？”
“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望向她，身周的气息变得柔和许多。
“哪有人对自己的老娘这个态度？”
师净涵很浅的扬起嘴角。
“还有，我刚才对我妈说了一句死老婆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师净涵摇头。
“我外婆！”
他神情一闪，洛樱桃捕捉到，便苦笑：“我很坏吧！”
“其实......”
“你不用安慰我，我就是很坏，我知道！”
师净涵把积攒起来的虾肉放进汤汁，最后夹到她的碗里：“我没想安慰你，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不如意。如果我逢人就安慰，我岂不是要累死？我是想告诉你，想开点。是坏人，是好人，都没关系，只要是你自己就好。”
最后一句，也算是他对自己的勉励。
勿以往不谏，知来者可追。
洛樱桃刁钻地问：“你也会有烦恼吗？”
“当然。”
“你的烦恼是什么？”
师净涵不语：“你还想不想吃虾了？”
“想？还是不想呢？”她试探道，“这样吧，我用一个虾肉，换你一个回答，好不好？”
“你想空手套白狼？”
“也不是不行——那你是不是大灰狼？”
“我是猎人。”
“那正好，我来做大灰狼，你是猎人的话，那我是不是正好栽在你手里了？”
师净涵耳际飞上一抹红，郑重其事道：“我发现你这个人脸皮是真的厚！”
“是吗？那不如我再厚一点？”
洛樱桃脱掉手套，缓缓往他身边挪了挪，略带沮丧道：“我现在有一点点不开心！”
“所以呢？”师净涵侧身迎她。
“所以，”她亮晶晶地眨眨眼，“可不可以亲亲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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