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辞坐在旅馆的角落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地图。这是她加入雪山勘探队以来,第五次来到帕米尔高原。
窗外,慕士塔格峰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一位沉默的巨人,俯视着脚下的众生。
队长陈志远站在房间中央,手里拿着一份任务清单,声音洪亮而严肃:“这次任务很关键,大家一定要严格按照计划行动,尤其是云辞。”
他说到这里,目光转向她,语气加重了几分,“你上次不打报告就独自行动,非常危险。这次万万不可掉队。”
云辞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她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条用红笔标注的隐秘路线上,那是她多年来研究的成果,也是她唯一的希望。
陈志远见云辞表现,叹了口气,语气放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有些事……真的该放下了。在雪山失踪那么多年的人,是绝对找不回来的。你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云辞还是沉默,眼前地图那条线红的耀眼,多年来的执着,放下这个词她听到耳朵起茧。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道理,可如果放下真的那么容易,为什么她会因为心中残存的一点侥幸,一次又一次回到这里?
她不知道。正如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噼啪的声响。坐在角落的周琳掐灭了手里的烟,叹了一口气:“队长,这种事哪能轻易放下?”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冷意。
陈志远皱了皱眉,没接话。
一旁的王磊却忍不住了,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周琳,你倒是挺会护着她。可她每次都不守规矩,拖累的是整个团队。”
周琳抬眼看向他,眼神冷得像冰:“要不是云辞上次发现那条冰缝,你现在还能在这儿抱怨?”
王磊脸色一僵,声音也沉了下来:“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我说的是事实,她一个人乱跑,万一出事,谁负责?”
“负责?”周琳站起身,语气讥讽,“你倒是挺会替别人操心。怎么,上次任务你偷懒的事儿,要不要也拿出来说说?”
“你!”王磊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王磊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炉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行了。”云辞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疲惫,“我出去走走。”
说完,她拿起外套穿好,头也不回地推开了门。寒风裹着雪粒灌进来,吹得炉火一阵摇晃。
王磊冷哼一声,也坐了下来,嘴里嘟囔着:“真是晦气。”
周琳想再说什么,看到陈志远投来的视线,还是不甘心地坐了回去。
陈志远叹了口气,看着云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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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外,寒风裹挟,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云辞将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手揣着兜,漫无目的地走着。
远处,一辆越野车停在路边,车盖打开,一个男人正低头检查什么。
云辞走近,看见他裹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在苍白的天地间显得十分扎眼。他低着头,墨镜遮住了眼睛,但她还是认了出来——是纪野然。
她记得他。不是因为他是那个频繁出现在热搜上的顶流歌手,而是因为那首《雪线》。
那是他两年前发布的一首歌,没有华丽的编曲,也没有刻意的营销,反响更是平平。
歌词里写的是雪山的孤独与辽阔,旋律中藏着一种说不清的寂寥。
云辞第一次听到时,正坐在勘探队的帐篷里,外面的风雪呼啸而过,而耳机里的声音却让她觉得,有人懂这片雪山的沉默。
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低头摆弄着车盖下的引擎,动作有些笨拙。云辞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嘿,需要帮忙吗?”她问。
纪野然抬起头,墨镜下的脸看不出情绪,但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车突然熄火了。”
云辞点点头,凑近检查了一下。引擎盖下,一根电线松脱了,接头处有明显的烧焦痕迹。她伸手摸了摸,发现接头已经老化。
“电线松了,接头也烧坏了。”她说着,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车后备箱上,“有工具箱吗?”
纪野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有。”
他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黑色的工具箱。
云辞接过,打开看了看,东西是崭新的,看起来并没有用过。她拿出钳子,熟练地拆下旧接头,又找出一根备用电线,重新接好,并用绝缘胶带缠紧。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问题。
“你还会修车?”纪野然有些意外。
“地质勘探员,什么都要会一点。”她头也不抬,继续检查其他线路,确认没有其他问题后,合上了引擎盖。
“试试吧。”她说。
纪野然坐进驾驶座,拧动钥匙,引擎重新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谢谢。”
他下车,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的眼窝有些深,睫毛很长,在雪地的反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那双眼睛很安静,像是藏着什么,却又让人看不透。
云辞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用谢。你是……纪野然吧?”
他点点头,语气淡淡的:“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被认出来。”
“你那首《雪线》,我很喜欢。”她说。
纪野然沉默了片刻,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那首歌啊……已经很久没人提起了。”
云辞看着他,语气认真:“那首歌里有种孤独感,很真实。我听了很多遍。”
纪野然沉默片刻,还是说:“谢谢。”
两人站在车旁,寒风从他们之间穿过。远处,慕士塔格峰的轮廓在暮色中愈发清晰。
“你是来登山的?”云辞问。
纪野然点点头:“休假,一直想来看看。”
“一个人?”
“嗯。”
云辞皱眉,“你这样不能上山的,太危险了。慕士塔格很艰险,你最好不要独自行动。”
纪野然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远处的雪山上,声音有些飘忽:“我有许可证,也受过训练……应该没问题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确定,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云辞察觉到他的犹豫,语气放缓了些:“我是专业勘探队的,这次任务就是上慕士塔格。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们一起,至少有个照应。”
纪野然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声音很低:“谢谢,我会考虑的。”
云辞没再多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来找我。我住302。”
纪野然接过名片,低头看了看上面的名字:“云辞?”
“嗯。”
他将名片收好,目光再次投向远处的雪山,神情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云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雪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谢谢。”他又说了一遍,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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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辞回到旅馆时,看到周琳正靠在门框上抽烟,烟雾在寒风中缭绕。
“回来了?”周琳瞥了她一眼,声音淡淡的,“队长的话,别往心里去。”
云辞嗯了一声,走到她身边。
周琳吐出一口烟,目光投向远处的雪山,语气随意:“这地方,每年都来,还是老样子。”
云辞没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那条项链,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
周琳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轻声问:
“你妈妈以前……是不是也喜欢这种地方?”
云辞的手指顿了一下,声音很轻:
“嗯。她总说雪山干净,能洗掉所有烦恼。”
周琳点点头,没再多问。
她知道云辞不喜欢提这些,但每次任务前,她总忍不住试探几句。
风雪中,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琳忽然问:“刚跟谁说话呢?”
“遇到个明星。”云辞随口答道。
“明星?”周琳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兴趣,“谁啊?”
“纪野然。”
“纪野然?”周琳想了想,语气平静,“那个唱歌的?他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云辞耸了耸肩,语气淡淡的:“他说是来休假。”
周琳没再多问,只是弹了弹烟灰,语气随意:“倒是挺会挑地方的。”
“我先上去了。”她朝周琳点点头,转身进了旅馆。
旅馆的大厅里,勘探队的其他三人正围坐在一张木桌旁吃饭。陈志远看到云辞进来,立刻站起身。
“云辞,吃点东西。”他端着一盒速食米饭走过来,语气不容拒绝,“这几天任务重,你得补充能量。”
云辞本想说不,但看到陈志远眼中的关切,还是接过了饭盒。
“谢谢。”她低声说。
陈志远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桌旁。
他的关心总是这么别扭,但却又是真的为她想,怕她受伤。
这些云辞自然明白,自从加入勘探队,陈志远虽然嘴上严厉,但却是全队最心软的那一个。
云辞拿着饭盒继续往楼上走,刚到楼梯口,就看到纪野然推开旅馆的门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黑色羽绒服还沾着雪粒,头发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他站在门口,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雪,动作很轻,像是怕打扰到别人。
旅馆大厅里,勘探队的几个人正围在桌边吃饭,说话和碗筷碰撞的声音混在一起,纪野然站在那儿,显得有些突兀。
他没有立刻往里走,而是环顾了一圈,目光在喧闹的人群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
云辞站在楼梯上,默默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却格外明显。他像是误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既不打算融入,也没打算离开。
纪野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向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片刻后,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云辞也点了点头,当作回应,她没有停留太久,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刚才的样子——那种安静的、近乎疏离的姿态,和她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个笑容灿烂的歌手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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