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掉下去,简牍全程贴着墙走。
黑色的短裤蹭到灰,他动手给拍掉。
明明动静不大,回荡在楼道里却是极为突兀。
简牍把手伸进口袋,除外卖单外,还在另一侧兜里摸到两颗牛奶糖。
锯齿状的边缘扫过指腹,好像一颗颗小牙齿。
简牍嘴角抽搐,想不到他还挺有想象天赋,就是有点恐怖。
他收敛心神,三步并两步,跨过几节台阶。
墙壁正上方用红色油漆涂上1F,用圆圈起来。
左侧是一扇红木门,门把手处挂了一个小铃铛,粉色的穗垂挂下来,其间夹杂一抹白。
简牍站了半分钟,走过去。
还差半米的时候,穗子突然动了,连带着铃铛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可是这里没窗户,哪来的风?
简牍转身就跑。
身后铃铛颤抖得更加剧烈,仿佛有人捏着穗子,在疯狂晃动。
脚步声逐渐远离,穗子缓缓停住,铃铛也不响了。
门内传来一个年迈的声音:“囡囡,别玩了,吃饭了。”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回应他:“爷爷,我看见简哥哥了,跟他打招呼,他不理我……”
老人沉默了半晌,“他不是好人,跟咱们没关系啊,以后就当没看见。”
“哦……”
简牍一口气爬了好几层,将那铃铛声远远甩在身后。
本以为会跑过头,谁知一抬眸,鲜红的2F大咧咧地映在墙上。
猛烈跳动的心脏应和着短促的呼吸声,听起来如同残破的旧风箱,和这个楼道一样,透着腐朽的味道。
简牍平稳呼吸,却稳不住撞得心口发疼的跳动,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深吸口气,又多走了一层。
还是二楼。
鬼打墙……
简牍心往下沉了沉。
啪啪——
沉闷的声响出现得突兀,而且离得很近,仿佛近在耳边。
简牍耳朵尖动了动,分辨出是楼下传来的声音。
他捏紧兜里的牛奶糖,因为紧张,手掌心渗出薄薄的细汗。
啪啪——
又是同样的声音,连间隔频率都没变。
简牍小心翼翼挪动,手肘搭在扶手上,探出小脑袋。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楼下站着个人。
黑发,头顶中央还有个可爱的旋,洗得发白的背心,黑色短裤,人字拖。
似不小心蹭到灰,正在拍掉。
啪——
他只拍了一下,动作戛然而止。
脑袋一点点抬起,举止间说不出的僵硬,简牍仿佛听到那种机械转动的咔咔声。
那人仰面,和简牍对上眼。
简牍看清楚了,那是……
他的脸。
只是眼睛被人挖掉,徒留下两个血洞,隐隐约约还有几只蛆虫在爬。
简牍:“……”头一次这么讨厌自己5.5的视力。
“我看见你了!!”
尖锐的嗓音恍若指甲抓挠黑板,刺激他的耳膜,让他有一瞬间的耳鸣。
但更重要的是,“简牍”正在爬楼,同时不停地喊着:“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把眼睛还我!!”
简牍很想回他一句,你眼睛都没了,拿什么看?
鬼怪移动的速度很慢,几乎是一秒一步,但耐不住简牍被困在二楼,跑不上去,
两人间的距离渐渐缩短,“他”已经出现在拐角。
只剩最后三米。
那张属于简牍的脸上出现残忍的狞笑,但不可否认,即便是这样,这张脸依旧有种畸诡的美感。
退无可退。
简牍余光瞄到鬼怪边上的角落里杂物堆里有一小截断掉的扫把,顶端那头是尖锐的木刺。
可是要拿到必须绕过鬼怪。
手脚控制不住地发软。
“他”过来了,十指张开,弯曲,手臂伸得老长,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尸斑,恨不得扑过来,挖掉他的眼睛装在自己脸上。
简牍咬咬牙,弯下腰,绕过手臂,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但“他”走得慢,手臂动作可不慢。
手掌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掐住简牍的后颈,力度大到不可思议,简牍感觉自己正被一个机械夹子箍住,现在这个夹子正在收紧。
“眼睛,把眼睛给我!”
简牍曲臂,用手肘狠狠给了“他”一下,整条手臂震得发麻。
红艳的玫瑰花瓣散落一地,其中一片落在掐住简牍的手背上。
“他”发出一声怪叫,被烫到般瞬间松手。
花瓣急速枯萎,湮灭成粉末。
简牍趁机拿到木把,果断地反手刺进“他”空洞的眼窝。
“啊——好痛!眼睛好痛!”
“他”捂着受伤的地方,重重跪倒在地,口中发出声嘶力竭的痛呼。
简牍面无表情地靠近,一脚将他踹倒,拔出木刺——尾端还带着某些血色组织,再次扎进另一边完好的眼窝。
“他”最后扑腾了两下,不动弹了。
简牍看着“他”的尸体,想起了小时候,他跟着进厨房,母亲教他杀鱼。
那时候他捂住眼睛,只敢从缝隙里看母亲手起刀落,剁掉鱼头,挂掉鱼鳞,破开内脏,空气中弥漫着散不掉腥臭味。
那条鱼也像“他”一样,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木刺掉在地上,简牍表情没有变化,唯独瞳孔是涣散的,胃部不自觉开始抽搐,一阵阵胃酸涌上来。
“呕——”
他扑倒在一个纸箱子上,整张脸埋了进去,骤起的绛色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凸起的青筋一跳一跳,里面流淌的鲜血,必定是滚烫而又甘美的。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去,冰冷的呼吸触碰到滚烫,激起他毛孔紧缩。
简牍蓦地回首,眼珠一片湿润,如同泡在一汪泉水里,眼神空洞而茫然,好似没回过神来。
苍白的小脸上,眼尾那抹赭色格外瞩目,也格外勾人。
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他,让他哭得再凶一点。
简牍眼珠转了转,扫视一圈,视野里一片空荡,仿佛之前的触感只是错觉。
他撑墙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
把花瓣一片片捡起来捧在掌心。
“谢谢你。”
然后小心放进兜里,和外卖单放在一起。
他拿起木刺,再次试探性往上走,结果很顺利地到达三楼。
简牍站在拐角,眼眸低垂,瞥向二楼。
尸体已经不见了,连血迹也没有。
但简牍鼻尖仍萦绕着那股血腥的恶臭。
故意的吗?还真是恶劣啊……
三楼安静极了,墙壁上被刷上好几个小广告。
——罪恶都市,为恶者的天堂
——长泽精神病院,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这里
……
——重金求子,本人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有意者请拨打0374—64***,我在祥卿公寓等你,啵-3-
还附赠了美女图片和香吻一枚。
简牍:“……”辣眼睛。
经过二楼的一番摧残,他在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木牌和香炉时,已经一点也不惊讶了。
他半蹲下来,看清楚木牌的样子。
牌子很新,上面只有三个字——洛闻晟。
前面的香炉里全是香灰,果盘上也是新鲜的水果,垒成一摞,明显有人经常祭奠的样子。
简牍身上没有香烛之类东西,也没有水果,只有两颗牛奶糖。
“不好意思啊,借过一下。”
木牌没反应。
他想了想,把牛奶糖放在水果上面,说:“呐,我请你吃糖,借过一下嘛。”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有点长,听起来像撒娇,像简牍这个人一样,香香软软的。
简牍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怎么感觉木牌变红了。
木牌前后摆了摆,看起来仿佛在点头。
紧接着一晃神的工夫,它就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两颗牛奶糖。
简牍站起身,迈步直走。
果然,每一层的鬼怪都是不一样的,一楼的就是吓吓他,三楼的很好说话,二楼的最恶劣,也最让人讨厌。
他推开四楼的门,入目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对面是电梯,左边405,右边406。
简牍走到405门口,发现门上多贴了一张黄符,上头挂着八卦镜,中间已经裂开一条缝。
他用脚尖点了点地,还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没带钥匙。
要去找卓姐吗?
虽然她给的玫瑰救了他一命,可是说实话,他不太想去。
他怀着一丝期待掀开地毯,一般来说,都会把备用钥匙放在门口的地毯下面。
……没有。
他失落地低下头,柔软的头发垂下来,紧贴脸颊,眼尾的洇红更深,鼻尖微微耸动,看起来好像在哭。
莫名使人联想到被雨淋湿的小狗,叫人想把它抱进怀里,用毛巾把它包裹住。
它因为怕冷,一直往人怀里缩,会依赖地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你,会用鼻子触碰你的脸颊,还会用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舐。
只要你喂它点牛奶,它就会高高兴兴跟你回家,任你摆布。
咔嚓——
原本紧锁的门无征兆地打开,明亮的灯光带着些许暖意,似乎为这栋阴森鬼气的4号楼增添了几分人气。
就像是漂泊在外的旅人历经风险挫折,最终回到温暖舒适的家,整间屋子都在欢呼雀跃,迎接久违的主人,同时也在说——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我亲爱的邻居!
终于出场的厉鬼:没错,鬼打墙,我干的,骄傲.jpg
简牍:呕——
我:你老婆没了
厉鬼:二楼干的事,跟我404住户有什么关系
二楼的花匠和卓姐骂骂咧咧:你礼貌吗?
洛闻晟:他给我吃糖,他是不是喜欢我,嘿嘿嘿……
ps.下个副本你们想看罪恶都市,精神病院还是重金求子(手动狗头)
没错,这几个小广告都是副本,我还蛮期待重金求子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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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偷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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