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冬天与春天

随着隆冬的天气愈加近了,青州城里显出一派新年的气象来。自秦聿应下婚约之事又已过去月余,这期间秦许两家忙着合生辰八字,商议婚事定下的良辰吉日。秦聿本人倒反而不慌不忙的。

自那日遥遥一瞥之中,无意间窥视到了五小姐整个人的冰山一角,秦聿便对这五小姐愈发感兴趣了。

他在陇州的时候也见到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容色清丽的女子,但是见过只是见过,时间一长,对于这些人的印象便渐渐地消逝了。唯独许小姐,自那日一见之后,反倒时常想起。

秦聿那日管中窥豹地察觉到了京中后宅里的风波,与陇州边陲可谓是大相径庭。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毕竟不是女子,根本不能体会到深门大院里女子的勾心斗角可以残酷到什么地步。

加上他自己的父亲只有母亲一个,母亲过世之后也没有再娶,秦聿记忆里的家庭与旁人自然是迥然不同的。

那日之事因着他本来就耳力极好,所以原原本本把事情听了个大概。听罢之后便是感概,真没有想到许五小姐还是个侠义心肠。

他莫名觉得自己会与对方合拍的,因此这些天来都兴致冲冲的。

一日,秦廷在抄手游廊处遇到秦聿,看到他正在手里颇有兴致地雕琢着一块玉石。便凑上去颇为戏谑的问道:“儿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呢?我记得你可从来也不喜欢摆弄这些小饰见的,怎么今天这么有情致了。”

秦聿略微嫌弃道:“爹,这个你就先别管了。眼下要紧的事难道不是去许家下聘吗?再说,我这个小玩意还有一段时日才能做好。”

说着秦聿对他爹摆摆手道:“你先别来打搅我了,我只怕进度太慢,到时候见了许小姐还没有个拿的出手的礼物。”

这般小儿女家的作态他还从未在这个从小出生在陇州,于风沙中长大的,从没让他操心的儿子身上看到过。

但是乍见之下,他心里又是一阵酸楚。这些年来,秦廷自己一直以为已经把旧人的名字忘得干干净净了,但是那日偶然在与许牧谈话中又听到他提起,便觉得心底里一块旧伤疤被隐隐揭开了。

和雪娘分别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他在陇州当地终于干出了些名堂,并在偶然间救了一名遇上了贼盗的女子。并在一户军户人家的好心说媒之下娶了那女子,也就是自己的妻子林氏。

他与妻子林氏成亲这么多年从来未曾红过眼,他也不曾纳妾。无论旁人如何羡艳他们夫妇俩,但秦廷自己心里是自知愧疚,也知道林氏心里未尝不怨恨他。

因此说这门亲事,他心里总有两般愧疚。答应了便觉得愧对林氏,拒绝了又怕再一次负了雪娘。

因此他这个当爹的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感觉交给儿子来决定自己的婚事最合适。

秦廷从前不信命,他总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战场上厮杀的武夫,下意识里察觉命这种说法太不吉利。

可是如今兜兜转转之后,自己的儿子看上了雪娘的女儿,不得不感叹一句命运的玄妙。

秦聿还在这里想着成婚之后的诸多事宜,却不知他那位许五小姐这些天是怎么度过的。

话说许凝欢这边自从与太太彻底撕破了脸之后便整日里怏怏的。

青柳对小姐这个样子是见怪不怪了,她端来一杯新沏好的茶,呈上了榻,劝道:“小姐,你真奇怪。你平日里不是教导我开弓没有回头箭吗?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就不去想结果。那日我见小姐你这么硬气,还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

许凝欢痛苦的用手支着自己的脑袋,道:“可是青柳,我只是非常擅长虚张声势罢了,我没有办法停下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紧接着长吁了一口气道,“太太要真是着意要整治我,让我给那个老太爷作妾,到时候我就去出家当尼姑好了。只是这样我舍不得你……”

“好好的你们主仆俩在这里说什么胡话呢?”许牧的声音从院子外穿进来,许凝欢一下子站起来,惊喜道:“爹爹怎么来了,青柳快来上茶。”

许牧接了茶,呷了一口,道:“五丫头,膝上的伤可好了些。”

许凝欢点点头道:“早就好了,其实伤得也不重。”

“你也真是胆大包天,连我都不敢惹你娘生气,你倒是干了一件大事”放下茶,许牧冷冷道。

“爹爹如今来就是来训斥女儿的吗?我还以为父亲不打算插手,让许家的女儿去做妾就已经是莫大的惩罚了”许凝欢如今也懒得装父慈女孝的那一套了,只是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平静地说道。

“你,你说这话可真是让为父伤心。再怎么样你也依然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管你的死活。”许牧说着,从怀里递给许凝欢一张庚贴。

“你的婚事我早已有了定夺,不过是怕你娘又生出什么风波来,因此迟迟没有声张罢了。”

许凝欢打开一看,是个名为秦聿的男子生辰八字。许牧道:“他们家人倒都是好的,只有一点,你嫁去了陇州,想回家怕是难了。”

“不过我看你这孩子心肠倒是很冷,怕是不会在意这些。”许牧最后慢悠悠下了个定论。

许凝欢心里五味沉杂,从小凳上站起来,朝许牧跪了下去,重重磕了几个头。

又道:“父亲毕竟养了女儿一场,父亲的养育之恩,凝欢不知何日能报。只希望父亲在女儿走后多多珍重。”

许牧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只是又坐了一会,便离开了。许凝欢从木窗棂里看到他远去的背影,也怔怔愣了一会儿。

她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般奇遇,真是时也命也。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从天上掉下个未婚夫。许凝欢用手指抚了抚帖子上“秦聿”那两个墨字,忽然很好奇自己这个从天而降的未婚夫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一转眼已经到了年末,不知道父亲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说服了太太,让她顺利地订了亲。也不知道太太是不是真的顾忌她那一番话,所以再没来找过她。

许凝欢的日子又回到了以前毫无波澜的时候,只是与以前不同的是,她订了婚约,不久会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

年末时许凝欢终于绣完了那一副牡丹图,绣完才发现根本无人可送。家中的女眷只剩下年初就要嫁人的二姐姐,以及太太。哪一个目前看来都不会与她有交集,于是索性自己装裱起来给自己看。

到了除夕那天,许凝欢去吃团年饭,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饭桌上最多余的那个。坐在二姐姐身边的许凝欢都能感觉到二姐姐对自己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许凝欢想,也许她是发现了自己这个昔日的小跟班竟然是个处心积虑的叛徒,所以不屑与自己说话吧。

可是不仅仅是二姐姐一派不舒服害了病的样子,就连吴氏,大哥哥,以及父亲都是一派怏怏不乐的样子。

许凝欢于是隐隐约约预感到京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根据她的观察,上一次家里出现这种情况,还是父亲与大哥哥一起外放到陇州。

于是她在心里暗暗希望能够有人开口谈一谈,幸而不一会,许牧就开口道:“京中最近正值多事之秋,我们虽在青州,也不免不感到心惊。”

说罢又望向许凝玉与许稚欢道:“你们两个的婚事幸而都有了着落,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年后你们俩个可要认真备嫁妆。早早把你们姊妹嫁出去,我心里也就有了个着落。”

许凝欢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禁感到有些气馁。但是她微微一想,也能猜出一些。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父亲大概是怕国丧之后变故太多,姑娘们的年岁一向是耽误不起的。

可是单单只这一条应该不是原因,古往今来朝代更迭都是常事,更何况只是圣位的更迭。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可是那就是她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所不知道的了。

除夕过后,许凝欢看着二姐姐婆家来人下了聘,真是流水一样的单子。说不羡慕肯定是假的,又想到自己薄薄的嫁妆,便有点担心。

虽然父亲说了,秦聿是个上进的人。但是人总会变的,所以说她也不能把他当作一个牢固的依靠。

可是许凝欢想到自己并没有一技之长,既不会管家算账,也不会吟诗作对。唯一擅长的只有女红,就连女红其实也不出挑,一时之间倒是又感到有些焦虑。

但是她向来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想一时是一时罢了。

二姐姐出嫁时,吴氏倒是哭了好大一场。许凝欢想到自己从自己的嫁妆单子里送二姐姐的镯子,也真切的感到伤心。

但是青柳告诉她,太太为了显得大方,也会给她象征性地布置一些嫁妆的,许凝欢才感到稍稍好受些。

二姐姐出嫁时,天气已经转暖了。许凝欢望向后院的桃花树,感叹道:“春天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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