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望舒的直觉没有错,等待着他的的确是更险恶的陷阱,裕乌毫不掩饰的站在中间,周围举起的火把将整个庭院照的透亮,身在其中的裕乌浅浅一笑,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更加温润,若是忽略此时的情景倒是像在等他,仿佛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而隐在背后的人一如既往的身处裕乌的笼罩之下,半点没有受到火光的照耀,暗暗的吸气,呼气。
原先在高阁中的女子也不知何时到了裕乌身边,那女子口中唱着一首歌,听不太懂,好似不像中原文字,也与突厥语截然不同,歌声悠长哀怨,像是在表达什么不满的情绪,又或是在诅咒什么。
还未等望舒思索,身边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像是融合在那女子的歌声中,却又让人明显感受到这声音是脱离歌声而来自身边的。
夜里的泥土都受到了来自冷空气的袭击,略带潮湿的泥土散发着冷气,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加肆无忌惮,望舒被守军团团围住,不敢贸然出手,就在这时,一条黑乎乎的东西直冲着望舒而来。
他下意识的用手里都短匕去挡,那条黑乎乎的东西应声落地,被锋利的匕首碎成了两半,可望舒没想到这正中裕乌下怀。
此时的望舒已经在这里不停歇的纠缠了接近两个时辰,身体面临着巨大的体力消耗,精神上还不断给自己施压。
一定要成功,必须要成功,这是主人的愿望,他必须去完成...
望舒的身心俱疲,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了,身为影卫,身为刺客,若不能一击即中怕是自己也没命回去了。
更何况,自己还是个...不太有用的影卫。
他怕自己哪怕回不去了,主人也不会对他有一句话。
望舒不再管身后的冷箭和身边冲上来的士兵,自顾自的径直冲向裕乌,将那柄军营统一分发的匕首紧紧攥在手里,望舒比任何一次任务都要重视,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紧张。
身边的冷箭,冷枪都冲着望舒一个人袭来,此时的望舒不再顾及,任由这些带着寒意的冷兵器刺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裕乌看到这人不要命的向着自己冲过来,顿时有些慌乱了,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小步,但仅仅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
望舒的匕首已经伸到了裕乌面前,眼看着就要结束一切,可突然一阵晕眩带着望舒的身子都跟着晃动。
手中的匕首仍然是死死攥紧,可脚步却来回晃动,面前的人像是使了分身术一般,一下子分成了好几个,望舒攥着匕首挨个刺去,却无一命中。
身上早就被伤的血流不止,可偏偏身着一身黑衣,哪怕全身浴血,在这暗夜之中也无人得见,就连望舒自己也将这些伤口视若无物。
屏气凝神,静心归元。
待在黑夜里久了,就连面向太阳的勇气的没了吗?
望舒想起了紫光殿的教习常说的话,凝神,心智坚定之人往往能绝处逢生。
已至绝处,只能一搏,也许是教习的话给他带来了一丝精神。
抬手,运气,用尽全力,他好像能看清了...
主人,您等等我,您...再等等我。
霎时间带着寒意刀尖像是冲破了封印一般直直冲向裕乌门面袭来,身旁的士兵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望舒内力运转的余气给震开了。
刚缓过来的侍卫们正冲向他们主子,可已经来不及了,望舒的匕首像他的人一样,迅速且果断,没有丝毫犹豫,裕乌下意识向后摸索一下想要拿起自己的长枪去挡,却摸了个空。
对啊,原以为今日准备充足定会将刺客拿下,连平日里随身携带的长枪都没带着,糟了!
正想到此处的裕乌顿时后悔,却来不及了——刀尖没有刺进他身体里,而是那个一直站在他影子里的那个人站了出来,替他承受了致命一击。
那个人没有名字,没有身份只是一直陪着他。
裕乌曾经调查过这个人的身份,查不到。
后来有人来报说他与大王子有暗中通信,裕乌没有说话,也没有去质问他,就当作不知道,裕乌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哪怕曾经他是带着目的前来的,但跟了他这么久,朝夕相处的感情不是作假的 。
自始至终裕乌也没有问过他的名字,也没有强制性的给他一个名字,两个人默默的达成了一个共识——就这样吧,现在,这样也很好。
现在,他死了,那个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人,那个永远站在他影子里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留给他。
他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裕乌,他是为了你自己的自负和狂妄才死的,你为什么没有谨慎一点,为什么没有更加小心一些... ...以后没有人站在他身后了。
裕乌,你的错误,一时的疏忽大意,要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
就连这时,在他生命消亡的时候,裕乌也没办法去看看他,抱抱他,裕乌已经不记得他的温度了... ...
来不及了,望舒的刀锋再次袭来,裕乌想,这次没人来替自己死了,他沉浸在那人消亡的画面中,还来不及抽离,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精力了,失去了抵抗的动力。
——就这样吧,现在,这样也很好。
可是事情还是没能如他所愿,连他的死对头也来救他,对,就是他大哥,突厥大王子阿史那和戈尔。
望舒眼看自己的刀锋就要刺入裕乌心口,却被突如其来的高手打断,这人身法了得,内功深厚,身手敏捷且狠辣,一招一式都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裕乌被他果断地挡在身后,望舒无法近身,只能集中精力对付这打到他面前的人。
煎熬了大半夜的望舒体力和精力都消耗殆尽,加上不断被人压制,再不想办法脱身就怕自己坚持不住要死在这里了。
可是面前这人招招冲向他的命门,望舒已经负伤很重了,也许是他自己体力消耗的缘故,总觉得自己要站不住了,头晕的感觉逐渐增强,先前靠自己意志力坚持下来强迫自己恢复神志已经消耗他太多内力,现在除了尽快逃离别无他法。
但是望舒心中还是惦念着没能杀了裕乌,主人会不会失望... ...他就这么回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能完成主人的愿望了... ...主人会不会嫌弃他没用... ...
可是,他还不想就这么死了,他看的清楚,刚刚那个人被他一刀杀死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语,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一瞬,那人的生命就消失了,这世间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了。
他还不想... ...他怕了。
他杀过很多人,手上也沾了很多人的血,无论是古稀之年的老人还是垂髫稚童,只要是主人下达的任务,他都尽全力去完成,他不怕死后会落入阿鼻地狱,可是,他怕...他会让主人失望... ...
现在的他,生死一线的他,最怕不是主人失望的眼神,而是不能再见主人一面。
望舒想自私一次,就一次... ...
他不想死在这距离主人千里之外的地方,他已经很久... ...很久没见到过主人了,他想再见一面。
他想,死在主人的身边。
主人,这是属下的愿望... ...求您... ...原谅属下一次,属下保证...只这一次。
也许是和戈尔故意为之,手下放松了一下,伸手去接了下即将倒下的裕乌,让望舒钻了个空子,翻身进了小巷子里,此时的望舒脑袋混乱不堪,记不清沈介告诉他的人手安排在哪里,只能暂时躲起来。
躲起来的望舒听到外面士兵们的搜查声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什么时候影卫也会怕了,会怕死了。
即便是现在头晕脑胀的望舒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是个不合格的影卫,这样的影卫早就该死在紫光殿里。
可是,他却如此幸运,遇到了主人,他想,主人现在在做什么呢,主人会不会在忙,那休息的时候会不会偶尔想他一下下。
也许真的是自己伤的太重,脑袋糊涂了,幻想着主人空闲的时候也许会想起他,光是这样想想,望舒就感觉自己要幸福的哭出来了,不对的,不行,不能哭,不能让主人知道自己的影卫这么软弱,动不动就哭,主人会不高兴的... ...
听到外面巡逻的士兵脚步声逐渐消失,暂时休息了一下的望舒也必须自己打破自己幻想的美好梦境,重新站起来,好好思索一下沈介给他安排好的路径。
望舒身上遍布伤痕,最严重的地方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厚重的刀尖从身后重重地刺入后心位置,伤口很深,几乎连接到心口,大量的血液将衣服都浸透了,黑色的劲装都要被血色给染红了。
伤重的望舒只觉得浑身发痛,时不时吹过的寒风无情地刺着他的骨头,疼得打颤,自然不会发现,那条被他一刀杀死黑乎乎的东西流出来的血液与他自身流落的血液混在了一起,将原本鲜红的血液染的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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